倪安萝瞪着萧元培,大吸一口气,眨去不争气的泪水,扬起下巴,坐回椅子,安安静静地喝她的柳橙汁。
她不要再掉眼泪,不要再为这些不懂疼惜女人的臭男人哭泣,而且,为了争一口气,她不走,走了就是认输了,就是承认他说得对,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模样。
她偏不信,凭她从小到大不必父母操心的学习能力,凭她国小国中感冒发高烧也上学拿全勤奖的毅力,她一定要让这个恶劣的男人见识她也懂什么叫「味道」。
对于倪安萝瞬间收回眼见就要掉下来的泪水,萧元培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为了一句「老实话」而花时间安慰一个丝毫不感兴趣的女人,他不是韩嘉章,没那么宽阔的胸膛跟好胃口。
所以,他还是吃他的饭,品他的小酒,吃完回家继续研究手上的案子。
独自前来pub的倪安萝,穿着性感娇艳的红色亮面贴身背心、牛仔短裙和露出那匀称白皙双腿的踝靴,很快引起带着狩猎目的的单身男客注意。
她抚抚发凉的手臂,交迭着不知放哪里才好的长腿,不时拉拉让她很没安全感的短裙,shen体坐得笔直僵硬,无助地想哭。
她懊恼自己莫名其妙的坚持,坚持不在那个毒舌男的注视下落荒而逃,坚持要展现自信的一面……但天晓得她现在只想回家。
夜店一点都不有趣,人愈来愈多,音乐愈来愈吵杂,浑厚震耳的鼓声像要将人的心捣碎般一刻不停歇,而且,灯光太暗,就连想看点书转移一下紧绷的情绪也没办法。
「小姐,妳朋友还没来吗?」
这时,一名男客坐到倪安萝身旁。
「不是……我一个人来的,没有约朋友。」她客气且礼貌地回道。
「我也是一个人。」男客叹口气说:「朋友不是结婚就是交了女朋友,晚上想约个人出来聊聊天愈来愈难,妳晓得的,男人都是些重色轻友的东西。」
「呵……」倪安萝被身旁男人调侃的语气和表情逗笑了。
「我姓陈,在汽车公司做业务,妳呢?」
「我……」倪安萝犹豫着该不该说。
她是一所私立高中的图书馆职员,说了担心影响教职人员的形象,也担心立刻被贴上「无趣」的刻板印象,但又不想扯谎。
虽然她的确不是「活泼健谈」的人,可是管理图书馆的人也不一定是书呆子。
「别误会,我不是要向妳推销汽车,只是找个话题聊聊,妳不想说也没关系,总不能一开始就问妳几岁、有没有男朋友,万一被打怎么办?」
「不会啦,我没那么凶。」她又笑了,突然间,放松了起来,原来,这里的人很和善也很开朗,见她一个人孤伶伶,刻意找话题陪她聊天。
没多久,倪安萝身边又加入一名男客。
她笑容可掬,没有架子,不设防线,面对前来搭话的男人都以认识新朋友的态度真诚相待,很快便聊了开来。
坐在吧台最角落的萧元培吃完只有他才有的丰盛晚餐,本想离开了,正巧一位认识的同业进到店里又将他留下。
同业抱怨最近景气每况愈下,利润一场比一场还苛扣,都快付不起员工的薪水了。
萧元培听着,忍着不批评对方的作品简直俗不可耐,随便找间园艺店也能弄出相同水准的东西,毕竟「设计」这一行,除了努力还得靠些天分才行。
他无聊到想打呵欠,却迟迟没有离开,目光下意识地飘向被几个男人包围,笑到花枝乱颤的倪安萝身上。
他是不是小看她了,或者根本就看错了?
她不仅很懂得应付男人,而且根本乐在其中,先前那些局促窘迫、拉裙子、拨头发、坐立难安的青涩模样,早已消失无踪。
没想到他这个「夜店老鸟」,居然被只假扮小白兔的狐狸给晃点了。
他等着,带点看好戏的心态等着,这女人玩大了,居然认为自己有本事同时应付三个意图如此明显的男人,很快,要不这三个男人争风吃醋打起来,要不就是她该受点教训了。
这种事在夜店里司空见惯,大部分的男人抱着玩玩的心态,运气好的钓到一个寂寞芳心的女人,来个一夜风流;运气不好被打枪,没关系,下次再来,长夜漫漫,总等得到禁不起温情攻势,禁不起甜言蜜语哄骗的笨女人。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渐露本性的男人伸手揽向她的腰,不过,令萧元培意外的是,他似乎从她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错愕,接着,她尴尬地推开男人的搂抱。
另一个男人凑近她的耳朵不知说些什么,只见她红着脸拚命摇头,打算离开椅子。
没这么容易,这些男人耗尽心思只为博得红颜一笑,气氛正热,眼见就要到手,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萧元培见她不知是故作姿态,还是真的不晓得如何脱身,嘴角是笑的,但脸上爬满惊慌失措。
萧元培胡涂了,搞不懂这女人究竟玩什么把戏。
但在还没弄清楚之前,他已经不自觉地起身,不自觉地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腕。
「终于让我找到妳了!」他大喝一声,摆出凶恶表情。「这个礼拜该还的利息没还,居然还有钱上百货公司瞎拼,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倪安萝被吓得一脸苍白,根本不懂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你们哪个是她的男人,想带她走可以,把她欠的钱留下。」萧元培说完这句话,朝门口的方向点了点头,像是在跟什么人打暗号似的。
「我跟她才刚认识……」几个男人纷纷倒退,只是偷个腥,没必要惹上地下钱庄的lm。
萧元培弯身拎起倪安萝搁在脚边的纸袋,紧握着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扯向大门。
「放开我……」倪安萝无助地看向刚才还十分友善的「新朋友」,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为她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