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受眷顾?江岸可不信自己有这样的运气,事出必有因,他也在意这事,会慢慢查起,“兄长以为容貌可诱人心?”
语气不加戏谑,反让人觉得认真,江淮自觉多言了,便不再提起。
宴请那日江岸也同去了,只记得,公主生辰宴,来的人很多,看台过高,明烛晃眼,他的身份上不去,上面的人也不下来。
两人一道下了马进宫,在主宫道上分开,江岸去了书斋,其余的事不由他操心,只要他乖乖代替江淮成为江必不得不扶持的人。
感情淡薄是江岸偶有的期盼被无情扑灭的结果,他实在想不到江必可以这么刻薄。
边走边想的,也没撞上什么人,宫里的人大都不认识他,不过不着宫装又能进宫自然是他们无法管束的。
江岸看到了那条无人行走的宫道,那些花已经没有了开的势头。
饶是一天的磕磕绊绊也抵消不了他心里越渐增加喜悦,旁人如何使唤他,他也没去计较。
这么多年也过去了,不急一时。
晃晃悠悠地半日便过去了,人稀散地出了书斋。
容璇与谢锦并肩而行,但是没有几分注意在脚下,谢锦知她有心事,将笔墨等物交与青越和阿笙先带回,便替容璇看路,一路无言。
思绪杂糅之下,容璇看了一眼谢锦,又想到了季秋,她学到的似乎只是皮毛,没有半分季秋的处事,于她自己,私心上竟然更偏向找季秋,可是那天,遥遥见上一面,他语气不似之前那般悠然,反而是十分珍重,“问公主安。”
短短四个字,就是见面的话了,容璇虽然没想过两人能畅言,但交情总不至于四个字。
容璇只点了头回应,季秋便匆匆离去,她看着季秋的背影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和他有些像。
像对镜自照一般,可能直接同人说与这种想法,会引人发笑,容璇不如季秋随性,可是,容璇其实是被约束成这般,除了条条分明的宫规,还有自己的克制。
他们这般聪明的人,是不会想要给人负累的感觉,最好是无论什么时候,带来的都是一身轻松,心事不同人说。
容璇不过分疏远人,但是身边的人都明白,她约束着自己的言行,在规矩之中,自我怡然,她可以回答你说的话,但是心里的言语沉静地如同死水一般,可以一直不说。
如同交握的双手,不过,这一次握住的是心,是整个人,连同壳子里面的。
季秋呢,也是这样的人,他总让人看到漫不经心又有十足把握的样子,这不是天生得来的,大概是他随军时自己慢慢学会的,无人来教,总要平静地面对,何尝不是约束自己,他从未同人讲过他在想什么,他能让人看懂的心思,都是他故意暴露出来。
美丽的皮囊之下,绝对不是平庸,他们更喜欢择优而存,不冒险,有把握。
容璇还知道一点,如果自己同季秋吵起来,绝对是谁也不让步的,很多时候,谦让是因为没有触底,两人都有着不输于对方的倔强,藏在骨子里,碰撞之下,两败俱伤。
因为没有成为敌人,所以分外侥幸。
“在想什么?”谢锦抬手拦在了容璇面前,后者撞上了手臂,而不是绊上门槛。
“嗯?”容璇回神,发觉暖道已经到了尽头。觉得失了分寸,特地用手背拍了拍额头,“哥哥。”
她轻轻地叫了一声,似乎不打算说。
若是往日这般,谢锦是绝不再追问的。但是容璇魂不守舍的,他不放心。还深知容璇更不会同近身的人讲。
“在想江大公子为人很好,应当不会牵扯那件事?”语调不缓不急。
“不全对。”容璇也不想让谢锦担心,所以顺着回答。
“还在想,季公子。”谢锦不看容璇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容璇张了张嘴,明白自己溢于言表了,“对。我在想,季书衍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他其实更倾向于明哲保身,对不对?”
“璇儿看得很明白。季公子查这件事,是在暗中,并不动用将军府,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事情可大可小,他纵观全局,却不深陷其中,如果牵扯过多,他应当会收手。”谢锦照实而谈,虽然季秋书信给他,不失为一种对容璇的保护。
无关血缘,只是刚好的帮助,相比于,季秋身后的季家呢?公主毕竟是公主,对任何追求利益的人并无威胁,而季家是系于前朝的,中立之下,多为被动。
为一个不会出事的人不顾一切,是最不明智的。容璇也知道这一点,就像是,她看到宫人们之间的较劲,她只旁观一样,因为生不出大事。
如果不是因为谢锦人很好,如果不是因为谢锦与北国没有半点联系,容璇可能也不会冒这个险,推心置腹。
“他特别聪明,比我还要聪明。”容璇突然觉得自己的闷顿一下子消散了,语气还捎带赞许。
谢锦没有点头也没摇头,“聪慧之人总是心心相惜的。”
“我觉得不对,我跟季书衍其实总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哥哥却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容璇不讨厌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因为她自己开口很难,正好有这么一个人能明白。
“……是璇儿愿意让哥哥看到的。”谢锦沉默了片刻,只说了这一句。
这相识如同豪赌一般,容璇庆幸自己赢了。
“那哥哥知不知道,璇儿是个赌徒,虽然做不到十足的把握,可我每次都赢了。”容璇没有很开心,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读先生抽的书。
“也是幸事。”谢锦看着容璇的眼睛,十分温柔,容璇冲他笑了笑,传达着她的豁然开朗。
人生也不过短短数十年,能遇到一个这么温柔的人,当属三生有幸,这是容璇暗自报有窃喜,也愿意明面上让谢锦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