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济望着灯下仍旧年轻俏丽的妻子,上前握住她的手:“阿玉……我去后,你便带着孩子回娘家罢。”
张妻却是气得要捶他:“这么些年,我娘家的产业都变卖与你了,你却……我还有何脸面回娘家?”
张济眼神一黯,手上用力:“阿玉,此去西南,或是契机……你只安心在汴京等着……”或许是一世荣华,或许是永不能相见。
张妻忽地就落了泪:“你莫要辜负我……”
张济哭笑不得,粗糙的大手拭去妻子的泪:“自是不会辜负我的阿玉。”
他已暗暗下了决心,若是西南王果真是个好的,他自定当,豁出命去,给自己的阿玉,谋出一个繁花似锦的前程来。
可会是契机吗?
年轻的西南王,俊秀非凡,浑身冷冰冰的气质拒人千里之外,会是明君吗?他临走前,在天下居晃了一圈,使了十两银子,打听得了一些消息。却说这西南王,在膳食上甚是挑食。听说,还要人试毒呢。却是有一点好处,听说这西南王,不近女色。
可不近女色的西南王身边,却有一个绝色的女子相伴。
史上太多的君王,一世英名全毁于一个女子。
在孙南枝说要猎兔炙烤而段离燕同意时,张济觉得,或许酒友那晚,吃酒吃得多了一些。这样一个纵容着美色的王爷,怎会是他命运的贵人呢?
说不定,那美人,还会弄出一些矫揉造作的笑话来。比如追逐兔子的时候脚崴了,王爷不得不亲自去相救之类的。他虽然是个粗汉子,但妻子阿玉甚是喜欢读话本子,还时常将话本子里的老得掉牙的桥段读与他听。这美人出事,男主相救,从而暗生情愫,是他听腻了的情节。
只不过须臾,他渐渐的,讶然了!神情亦渐渐的肃然起来。
孙南枝是单纯的想猎野兔,哪里省得后头那些人肚中的弯弯道道。
却见她不过几个纵跃,前后不过片刻的功夫,她的蓝地披风还没沾染上半点雪渣子,气息也没喘,手上便利落地拎着几只肥肥胖胖的灰野兔。
乌铜还没出声,小程儿迎了上去:“小枝姐,我帮你!”
一干人眼睁睁地看着身子单薄的小程儿接过灰野兔,手上猛地一沉,笑道:“还怪沉的呢。”
张济看着身子单薄的小程儿吃力地拎着兔子走到他跟前。
他虽然长得三大五粗,心思却细,一眼便瞧出小程儿是个阉人。
小程儿落落大方地对上张济打量他的眼神,微微一笑,却是蹲下,从袖中摸出一把薄薄的小刀,张济还没瞧清他的动作,那几只野兔就齐齐地躺在地上不动了。
张济面上不显,心中却暗吸了一口气。
这段王爷身边,全是不显山露水的能人啊!他竟是小瞧了!
被张济小瞧了的美人缓缓走过来,看着小程儿动作利落地剥兔,冷然道:“方才有一头野猪,长得甚是不错。”
张济:“……”这美人身子里头,是装错了灵魂罢。
小程儿笑道:“小枝姐,这野猪太大,怕是来不及了。”
孙南枝垂着眼皮,淡淡应道:“是以我才没将它抓回来。”
张济默默地垂下头。
小程儿手艺不错,将兔儿剥得完美无瑕。
孙南枝也懒得动手,只缓步离开。她的身姿甚美,可如今张济已不能用普通人的眼光去看待她。
紧接着,张济又骇然地发觉一个事实:这叫做小枝的,走过的路,竟然没有痕迹……
这怕不是人,是,是,是……
张济正琢磨着该用什么字眼来形容孙南枝,忽地有人呵斥了一声:“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