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儿笑起来特别像害羞的小姑娘。他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小枝姐,燕爷就猜到您会来。燕爷嘱咐我在这里守着,旁的人来了便说他在沐浴,若是小枝姐您来了,便请您回去。他说,此驿站的蹊跷,他自会查清楚。”
是以,段王爷借口沐浴,实则是外出查这驿站了?
竟是除了她与小程儿,旁的人都不能告知真相。
段王爷除了她与小程儿,果真再无可信之人。
孙南枝不省得是该替自己高兴,还是替段王爷悲哀。
幸得自己的师门中向来友爱,人人都尊重她这大师姐。
既段王爷如此吩咐,那他定然是胸有成竹。
孙南枝朝小程儿点点头,转身正要离去,忽地浴房的门扇从里面打开,段离燕的声音沉沉:“小枝。”
孙南枝回过头去,却见段离燕披散着头发,身上松松地穿着一件宽大的燕居服。他的发尾,似乎还在滴水。他容颜尽管有少许疲倦,却完完全全是沐浴过后的模样。
冷冷淡淡中,似乎散发着一股禁欲的气息。
她竟是在想什么?
孙南枝回过神来:“燕爷。”
段离燕趿着鞋,跨过门槛,睨了一眼小程儿:“从箱子里取一块干净的帕子来。”
小程儿赶紧道:“是。”他朝着孙南枝展开一个抱歉的笑容。他是真不省得段离燕已经回来了。孙南枝倒不怪小程儿,便是连她这般警觉的人,都没有法子窥得段离燕的存在。
只是这回又暗暗吃惊,段王爷在里头沐浴,她竟是无知无觉。
可见他隐匿气息的功力,越发深不可测了。
而自己在他身边那么久,竟是一点皮毛都没学到。
可真是让人扼腕。
孙南枝心思转念间,段离燕已经坐在火盆边,小程儿正跪在他后面替他擦拭头发。
段离燕住的这间房是整个院子中最好最大的,不仅有寝室、起居室、浴房、净房,还有一间颇为宽大的会客厅。
这会客厅,布置得粗糙中带着一股自然的雅趣。靠墙的几个错落有致的矮几旁,有几个古朴笨拙的大圆肚花瓶,上头分别稀稀疏疏地插着长长短短的梅花。
此时会客厅中灯火阑珊,映着段离燕沐浴过后俊秀的脸。微微下垂的眼皮,有些冷的表情。
后头则是长相清秀的小程儿。
好一幅美男图。
孙南枝恨不得掐自己一下,许是旅途劳顿,这脑瓜子总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其实,自从上回她中过毒,再度清醒后,便发觉自己的思想不似以前那般的平静无波。而是……有点像小战的鸹噪那般,整日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这样的她,很不好。
想得太多,会影响她修炼武艺。
不知何时,厅中忽地静谧下来,除了小程儿专心地擦拭段离燕头发发出极轻的声音,安静得诡异。仿佛外面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闭口不语,停止动静。
实际上,孙南枝能听到马厩中马儿在打响鼻的声音,还能听到驿工们交接班的声音,以及像是在极远的地方,有犬在不停地吠着,犬吠的剧烈程度,像是遇到了坏人。
快一更天了。
孙南枝头一回,觉得太过安静,也是不好的。
段离燕觉得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才抬起眼皮,缓缓道:“驿站各个可疑的地方,我方才俱探过了。”
然后呢?方才她过来前,明明还觉着有极为危险的气息。至于现在……她诧异了。那股奇怪的气味竟是缓缓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