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南枝看着侍女将五碗羊肉饺耳放进一个大食盒中,还放了两碟子切成细丝的腌菜。
羊肉饺耳装好,侍女将大食盒交给一个在旁边等候了半响的年轻宫女,那宫女拎着大食盒,撩开门帘,跨过门槛,预备穿过又高又长的宫墙,将羊肉饺耳给贵人送去。
却是巧了,这宫女孙南枝也认得,可不就是叛主的咏雪吗?
咏雪是东家在灵石镇时的贴身侍女,在东家成亲时迷晕了东家,偷了东家的钱财跑了,她竟是一路辗转进了皇宫大内,给那沽名钓誉的清真道人做了贴身宫女。
孙南枝悄无声息地跟在咏雪后面,看着她一双小脚走得倒是快,不过片刻的功夫便一口气走了大半的路程。
大食盒终究是太重,咏雪一口气走了甚远,不得不松开手,将食盒放在栏杆上,自己捶了捶肩膀。
肩膀松懈之后,她再要伸手去拿食盒,却捞了个空。
但见栏杆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食盒的影子?
这可真真是见鬼了!
孙南枝拎着食盒,身姿轻盈地回了秦太妃的宫殿,小战恰好将事情办好,后脚跟进了房。
他鼻子自是十分灵敏,早就闻到了怪香的味儿。只是闻着,不像是肘子的味道呢。像是羊肉饺耳?大师姐今儿的口味变了?
孙南枝大方地将三碗羊肉饺耳分给小战后,自个稳稳地坐在断了腿的椅子上,开始吃了起来。
饺耳皮薄馅鲜美,一口咬下去满嘴芳香,熨帖了饿了半日的肚子。
孙南枝吃着饺耳,秀气的红唇微微的一张一合,一口一个饺耳,动作极快,唇上却不见沾染半点汁水。她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仍旧冷冷的,仿佛她吃的不是羊肉饺耳,而是一口口仙气。
她自己是没发觉,她这豪气的吃法,与她的倾国倾城的外表,似乎有一点点的违和。
小战自是不敢窥她的神情的,只埋头吃饺耳,却是错过了大师姐脸上的一丁点微不可见的满足。
她不爱钱财,不好色,唯独只喜欢练武与美食。
嗯,她真真是十分好养的。孙南枝如是想,又夹了一只白白胖胖的饺耳,送进嘴中。
自家王爷有钱有财,长得还挺俊朗,也不好色,素日里只喜欢读书与处理西南府的俗务。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挺好养的。但此时……
乌铜垂首站在一旁,一张脸看起来比苦瓜还要苦。
方才王爷脸上的表情一冷,他差点就要伏跪到地上去。
都怪他的疏忽,忘记吩咐天下居的掌柜,不要侍女前来服侍,只要清一色的男仆。虽然那几个侍女似乎是见惯了世面的,端茶倒水的时候行为也十分的规矩。可燕爷明明白白的,脸上的神情就变了。更别提后头,有个胆大的侍女竟然还从袖子中抽出一方帕子,佯装桌子上有灰尘,给抹了抹。那方帕子,似乎是熏染了什么花的香味,浓郁的怪呛人。尽管那侍女没有明目张胆的勾引燕爷,或者擦桌子也是出于强烈的责任心,可自家王爷……向来是不喜欢极浓郁的花的香味的。
王爷喜欢墨香,泥土的香味,饭的香味,树木的香味,偏偏不喜欢劣质熏染的花香。
那侍女,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果然,自家王爷即时就发作了。明明当时他离那群侍女,隔着一道珠帘并一座小屏风呢。那香味倒也不是十分的明显,但王爷的鼻子在某些方面,却是很灵验的。
年轻王爷的声音冷冷:“都出去。还有那张桌子,一并扔出去。”
此话一出,方才用帕抹桌子的侍女脸色就变了。她只是听二掌柜的说,住进夏荷间的客人,出手大方,长得还年轻俊朗,她们殷勤些,说不定能多得些赏银。
但她是与姐妹来的,她姿色虽然还算居上,但隔着一道珠帘呢,哪有什么表现的机会。是以她脑子一转,将自己精心熏染了花香的帕子,贡献出来抹桌子。说不定届时,房中的贵人喜欢那花香,赏赐她银钱呢?或者,关系更进一步呢……
谁能想到,那年轻的贵人竟然是个不解风情的。这不解风情的贵人,跟一根木头有甚区别?
嗤,可真真是浪费了贵重的身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