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铜回到夏荷间时,普洱正守在外间,一边还缝着衣服。他不像乌铜,一张嘴滑得像是抹了蜜,哄得豆花还没有过门便替他缝衣衫。普洱只有自己一双粗壮笨拙的双手。
见乌铜回来,普洱声音放得极轻:“爷回来后,觉得精神疲倦,便歇下了。连午膳都没用。”
乌铜做着口型道:“爷认床,昨晚便没有睡好。”
普洱很是了然:“怪不得今儿话也不多。”
什么今儿话不多,王爷向来话少,何曾说过很多的话。
乌铜只得将满腹快压抑不住的内情牢牢的摁住,看着普洱缝衣衫。
普洱的双手虽然粗壮笨拙,但缝起衣衫来倒还算灵活。小小的缝衣针穿来穿去,针脚倒也整齐。乌铜看了一会,觉得倒是有趣,便道:“让我也来试一试。”
却不料普洱斜眼看他:“你有豆花,这种活儿,何必自己来?”
这话儿让乌铜十分舒坦:“普洱,我可听说,老王妃跟前有个三等丫鬟叫做白果儿的,给你绣了荷包。”
普洱扯了扯嘴角,什么绣了荷包,不就是过年时老王妃给王爷身边的护卫发的赏钱的荷包由白果儿缝的。这臭乌铜,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起豆花,乌铜又想起秦七郎坎坷的婚事来。这回他没逗趣普洱,而是甚是凝重地想起一个问题:秦七郎家贫,仍想着成亲成家,可自家王爷,怎地就没有那个心思呢?按道理,王爷这样的年纪,便是没有成亲,也该有几个通房,好暖床。想起自家王爷向来对女子避之不及的样子,乌铜灵光再现:难不成……白家传的王爷有断袖之癖并非捏造?自个儿可是在十四五的时候,就觉得豆花十分好看,想搂豆花香香软软的身子,想吃豆花红艳艳的嘴儿……可王爷十四五岁的时候,还在夜夜秉烛夜读……
但王爷对俊俏的小郎君也不感兴趣啊……
难道,难道……
乌铜越想越深入,越想越离谱。
竟是连普洱给他使了一个眼神也没看到。
段离燕是在乌铜回来的时候醒的。说是歇息,却是只假寐了半响。却是在恍惚间,忽地做了一梦。
竟是梦到了那女护卫。
汴京城下了很大的雪,将整座城装扮得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女护卫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胡服,身段窈窕,奔走在宫墙上,似翩翩飞舞的仙子。
他……却是在后头追赶。
正追得大汗淋漓,女护卫忽而回头朝他一笑,笑眸中似是藏了万千星辰。
他一怔,脚下一滑,竟是失足掉下宫墙。
这一掉,他的脚猛然一蹬,醒了。
怔怔地坐起来,就听得乌铜在外头低低的说话。
他只穿着罗袜,悄无声息地走到外头,普洱先看到的他,正要行礼,他摇了摇头。
乌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竟是情不自禁地问普洱:“你说,咱们爷,是不是真的……”
普洱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乌铜还在继续说:“是不是歇息不好?”
咦?!
普洱还在发怔,就见乌铜眼中似是迸出惊喜来:“爷,您醒了?”
段离燕若无其事地坐下:“那秦七郎,如何?”
乌铜便将他尾随秦七郎后的所见所闻与段离燕细细说了。
段离燕听着,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摩挲着茶碗。
乌铜一边说,一边却是自鸣得意。普洱以为自己没发觉王爷出来了,却是怎么可能,王爷一靠近,周遭的空气便觉得冷冽许多,他作为王爷的贴身小厮,对这种变化可是很有经验的。
段离燕语气冷冷:“那秦七郎,竟很有可能是秦家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