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傅均先松开自己的手:“沧浪剑法共十二式,这是第九式和第十式,需得先使熟了才能学其后二式。”
林渚清点点头:“好,我一定用心练这两式。”
顿了一顿又言:“师兄,你先行回去休息吧,我再练一练。”
宁傅均迈了几步,席地坐在棵大桦树下:“我黄昏时睡了很久,此刻倒是无甚睡意,你练吧,我瞧瞧。”
魏过迁不知何时到了此处,驻足远看。
林中一人舞剑,一人静观,水墨丹青不过如此。
魏过迁神情几变,先是像谷外山下张屠户家里老婆婆瞅见自个儿孙子孙媳妇拉着小手时的喜出望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变成了担忧,之后转成人生数载不过尔尔的苍凉,最后还是叹气,扯下身上的酒壶,胡乱抹一把眼角的老泪,灌几口酒,摇摇晃晃走了。
多年立身处世,但凡眼中常含“泪水”且酒不离身,若非风吹沙眼,必是历尽悲欢。悲欢无外乎求不得,放不下······
翌日,林渚清照旧被老头儿的大嗓门吵醒。
“林渚清,都日上三竿了,你还像头懒驴赖在榻上,你要是再不起,信不信我往你屋里扔条蛇。”
林渚清一下惊醒,拍着胸脯定定神:“知道了知道了,真是恶毒的老头子啊·····这么恶毒怎么能有媳妇儿······”。
林渚清小时候跟魏过迁学医,被打发去山上采草药。当时年纪小未当心,叫藏在林里的毒蛇狠狠咬了一口,幸而自小习武又经常被老头子拿来试药,体魄康健,竟然自己撑着走下了山,愣是到了屋外才倒下。
这事儿让一大一小两位男子万分歉疚。魏过迁打那后,便不再让林渚清独自上山采药。宁傅均更是自责不已,衣不解带守了病恹恹的小姑娘好多天······林渚清落下了病根儿,提到蛇一字便胆战心惊。
林渚清穿好衣裙,扫见镜子里彻底乱的没了样子的随云髻,无奈努努嘴。三两下随便弄了弄,打开门出去,白了一眼严正以待守在屋外的魏老头子:“干嘛啊,还放蛇,谋杀亲徒弟呀。”
魏过迁背着手:“已然日上三杆,你作为女子,理应贤良淑德,尊师敬长,做早饭去吧。”
“另外,为师这里有本《女诫》,你须得好好修习。”
林渚清堆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不停在心中克制:“他老了他老了,要尊老爱幼······”方才压下去想拍死老头的冲动。
自然,她没可能拍死老头,最多老头儿念及师徒一场留她个全尸。
林渚清打着哈欠走向庖屋,看着已经在生火的宁傅均,有些许茫然。六识未醒整个人都有气无力:“这么早啊?师兄。”
宁过迁别过头,表情淡淡的:“我打算尝试一下做饭。”
林渚清持续茫然:“啊,哦,啊···你要做饭?”
宁过迁笑的人畜无害:“对啊。”
于是受领师命前来做饭的林渚清成功解放,坐在一旁撑着腮帮子打盹。不知下厨功力何如的宁傅均,撸起袖子预备大干一番。
只是,显然事实与想象差了一道银河那样远。林渚清是被一阵浓重的烧焦味唤醒的,但不愧为淫浸厨艺多年的老师傅,即便人还未清醒,还是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水缸里舀一碗水,倒进快要着了的锅里。
转身看见翩翩公子头一回手足无措,握着个锅铲略显窘迫。林渚清有点想笑,默默从他手里接过锅铲:“还是我来吧,师兄。”
宁傅均应是对自己的做饭天赋有了估量,顺从地将厨师的位子交予了林渚清,和从前一样选择成为厨艺的看客。
饭桌上,老头子不知怎么又记起了布置给林渚清的功课——抄诸国宫廷史,狼吞虎咽之余也要腾出嘴催促林渚清。
林渚清满不在乎咧着嘴笑:“不抄,您不乐意教剑法那便算了,本姑娘不学就是。”
魏过迁不知为何竟没有喋喋不休数落她,冷哼一声就不说话了,专注吃饭。
林渚清本已做好了和他唇枪舌战的准备,被他这架势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口气憋在胸腔,吐也不是,不吐又憋得难受。只好撇撇嘴扒拉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