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房门,再抑制不住情绪,宁傅均踢了凳子,又摔了杯子,屋内一片狼藉。
他展展躺在地上,出门前还齐整的发冠胡乱散开,衣袍也敞着,半点不符他君子形象。
那黑衣人一见他,便尊敬跪地颔首称:“殿下”。
他多少有些不适应,只礼貌的点了点头,黑衣人却不起。
他诧异看了眼师父,师父看着他:“宫里的死侍,你不叫他起来,他是不会起的。”
他很久未感受到宫廷尊卑了,很陌生。于是他开口唤黑衣人起来,黑衣人方才起身。
黑衣人起身后也未开口,宁傅均却悟了,想必是在等他询问,便问:“先生来是带我回宫的?”
黑衣人躬身:“是,殿下。”
“不知如何称呼先生?”
“奴才冯四。”
“冯四先生。”
魏过迁似是嫌两人谈话过于啰嗦,于是打断,招呼二人先坐。
宁傅均自是坐了,冯二依旧不动,直直站着。
魏过迁从前便讨厌宫里的尊卑贵贱繁文缛节,此刻也懒得理冯四。
宁傅均见状,还是招呼冯四坐下。
魏过迁开口:“阁下既是来带均儿走的,便早些收拾吧,慢慢悠悠走不利索。”
宁傅均抬头望一眼魏过迁没说话。
冯四终于主动开口:“主子也是这样说的,吩咐我尽快带殿下回去,勿要拖延。”
魏过迁叹气:“那明日便走吧,壮士旅途劳顿先在陋室歇一宿,明日便动身吧。”
冯四看向宁傅均,宁傅均应了,他亦不再多言。
送了冯四去客房,宁傅均回卧房见到在门外的林渚清,再便是相顾无言,不欢而散。
不知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几时,宁傅均听见扣门声,不急不缓三下,他连忙起身整正衣冠,敛了颓态。
如他所料是魏过迁:“师父。”
魏过迁晃晃手里的酒坛子:“不邀师父进去坐坐吗?”
还未搭话,老头儿已倾身冲了进去,见屋内狼藉,了然似的笑笑。衣袖大挥将桌上的物件都扫了下来,顺势坐下,抬手示意宁傅均过来坐。
此等狼狈之态教旁人见着,宁傅均本十分难堪,但今夜诸多不忿也顾不得其它。
扯开一壶酒,仰头就灌,罢了重重拍在桌上。
魏过迁浅尝辄止:“酒是个好玩意儿,顺时要喝,逆时也也要喝······有些人说它没什么用处,是没什么用处,不过多少喝了它人就没那么明白了,糊涂点好啊······你啊,太清醒······一点儿都不像你母亲······”
说到宁傅均母亲,他便不在说话,嘟囔着往嘴里灌酒。
宁傅均今夜喝了酒也觉心怀敞开,不似往日谨言,眼中竟含着泪:“师父啊,我不想走,我不愿回去······那里没人在乎我,我知道的······母亲,母亲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我不知道······她一人在那吃人的地方待了这么多年······她只有我了,我得走······她把我送走······也很难过吧”
魏过迁闻言抬眸含糊不清地说:“啊······轻楠,她······你我皆是困兽,困兽······怎么都逃不开,孩子·······你也是困兽。”
宁傅均依旧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清清······她······师父你要照顾好她,别让她再被蛇咬了,不要让她一直做饭,不要训斥她,不要逼她学策论了······不要······”到底是沾染酒极少,宁傅均这便栽倒在桌上了。
魏过迁看着他倒了,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拍了拍宁傅均的肩:“小子诶,你不行,你的路还长着嘞·····”
林渚清翻来覆去怎样也无法入眠,思前想后,最后壮士扼腕般穿上衣裳,行至宁傅均房前踌躇踱步半晌。
兀地魏过迁推门出来,林渚清愣住,站着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