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安庆城,夜间不禁,男女老少出门来逛闲游玩的甚多。
大小街巷的商铺门首打上灯笼,照得街上烛火通明,街道边的夜宵摊点前,言语声声人头涌涌,竟极为热闹。
三当家在城中踱步而行,她白日里探过了路,已是心中有数,只专挑那些偏僻人稀的小巷走,也不四处张望。
如此穿街过巷无数,妇人一路快步急行,到了日间那道河渠前。她稍作打量,那河街里语声喧天、热闹非凡,便懒得踏桥而上。
妇人转身远离了热闹的河街,顺着河岸边狭窄石道而下。
至一杂草树丛茂密的河湾,她才停步下来。
就着树间漏下的微弱月光,三当家环视两岸就近,见此处极为暗淡清幽,且无闲散人等,她便要跃身,去往对岸。
此时,却突听得身侧不远树丛中,有“唧、唧、咕、咕”之声作响。
三当家一愣。凝神细听两耳,面上霎时绯红暗啐几句。
她也不好作声,皱了皱眉头,随手折条细枝在手,便双腿一蹬,那细长身形疾窜,已凌空至河渠上空,其长衫飘飘,左右急摆。
三当家半空中也未回头,右手只往后一挥,双脚瞬间已立在河渠对岸。她脚步轻抬,不作停留,身形鬼魅般消失于黑暗中。
那树丛中本响声激昂,突地,一道杀猪般惨呼声起:“哎哟,我的个娘哩!”
不几,树丛中“咔咔”乱响,石道上奔出衣衫不整的两个男女。
那男子顾不得理衣,两手紧捂身后,哭叫道:“心肝儿呢,快与我瞧瞧,给甚毒虫叮咬,痛煞我也!”
那女子鬓角散乱,慌张中系好绸带,见他如此模样,女子顿时脸色苍白,好在树间有些微弱月光,她忙弯腰低首去……
不叙他两个如何掰扯,且说三匪兄匪弟出门行了一路,远离三当家雌威,三匪立时大摇大摆起来。
好行一阵,三匪出了城西渐至城中,只见那城中繁华处,盛景无数。
宅院楼宇幢幢建得精巧错落,街中商铺摊点更是密集,街上时有大家闺秀、娉婷女子、美艳娇娘往来穿梭、驻足,游玩嬉戏。
三匪边走边四顾张望,看得是眼花缭乱,口水险流。
甑达旦巡视一路,瞧得已是酒气上头,心头霍霍。
这厮大手一拍身边小跟随,咧嘴笑道:“老四,你小子别紧盯着那些骚婆娘瞧了,有甚鸟用?眼珠子且放敞亮些,莫要寻错了去处。”
这厮与许二识不得字,在城中犹如睁眼瞎,白日里听得人议论一处消遣好地方,他两个自然心急急要去逞强扬威。
可两浑人知晓去处,却晓不得细路,便拉着小山匪探路。
方老四被他砸得身子一晃,干笑道:“大哥放心,小弟心中紧记哩,包管误不了事。”
许二随在他俩身后,嘿笑着粗脑袋连点。这浑人个矮腿短,怕路上跟丢两人落不着好处,只把两个小短腿,往急了甩。
如此行到城中丰乐坊附近,周围皆是高大气派的楼院建筑,道中行人熙熙攘攘,言语声极为嘈杂。
方老四转头望过一阵,瞧得有些迷糊,便领着两匪兄,在各大小街巷中乱窜,寻那门首。
好找一阵,三匪走得腿脚酸软。又吹了些夜间凉风,酒气上涌满头是汗,遂在道边寻处顽石,挤着歪坐了。
甑达旦没寻着消遣处,偏头与许二嘟哝道:“日他娘哩,每处都摸遍了,不是白日那鸟人,胡掰瞎扯唬人?”
许二啥球不理,闻言只张嘴嘿笑两声,瞧些女人车马作乐。
方老四边上暗骂两个憨憨,也未打听个清楚仔细,倒白费了好大兴致。揉腿歇息一阵,他瞟见前面路中一人,东张西望的缓步而来。
只见那人天庭饱满双眼贼亮,身着玉色绸衫,脚踏薄底皂靴,手中握了把紫檀折扇,一副悠闲作态。
方老四忙绕过些路人,快步过去干笑道:“这位兄台请留步!”
那人正自观赏夜中美景,为他所扰毫不着恼,停步“唰”的一声把开折扇,漫不经心道:“哦……,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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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四嘴角微抖,拱手道:“在下方世玉,我等初来城中,闻知那紫霞别院,乃是芳馨雅聚之地。只不知,所在何处?”
那人闻言一愣,盯着他看了两眼,憋不住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哈……,真是好兴致!……也罢,这长夜漫漫孤枕又难眠,且随我来便是。”
方老四颇有些尴尬,目光转至他摇晃的纸扇上,作羞涩状道:“多谢兄台,那就有劳了。”
“无妨,无妨。”那人摆了摆手,摇着扇抬步便去,随口吟道:
“梦逢仙女宿瑶台,觉处紫霞望不回。万事人间总如此,天台那用悔归来。”
方老四哪懂他骚包文气,看他在前带路,往一边挥手示意。
甑达旦、许二见了,忙起身跟住.两匪兄自家知自家事,也未上前与人搭腔,怕吓跑了这人儿,没人领路。
那人似对周围极熟,他晃悠着身子摇扇而行,穿街过了道巷子,花了盏茶工夫,才行至处清幽园林。
那园门斜掩,廊下支盏大灯笼,上首挂着“天上人间”的牌子。门边候着的老苍头见是他来,笑着把开了门。
那人微点了头,折扇轻摇,踱步入了园中。
方老四紧跟他身后,老头看是同路的,也未作声。
到后面甑达旦、许二上来,老头瞟了一眼,使手一拦作笑道:“两位客人,怕是走错门路哩?”
两匪愣然,甑达旦手指门中,大咧咧嚷道:“这老头啰嗦哩,爷爷同他俩一伙的。”
方老四里面听了,忙转身出来笑着领人,那老苍头才作罢。
这园中清幽别致,道边挂有些小灯笼照路,那人自顾行去,摇头晃脑走了一阵,才在一处灯火通明的木楼前止步。
这木楼高有三层,门首廊中张了灯结了彩,各柱下放置有精挑细选的盆景盆栽。
楼前院里往来之人呼朋结友,多是锦衣玉袍,所停车马也极为豪华阔气,楼后是大片院子,隐有嬉笑语声。
那人稍作观望,回头见方老四还随在身后,不由一瞠,他忙使扇指指门首,哈哈笑道:“啊……,哈哈,小兄弟,此处便是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可愿携手而往之?”
方老四知他早忘了身后自个,笑着摇摇头,口中道谢而已。
那人哪会勉强,与他点了点头,摇扇去了楼中。
些许耽搁,后面两匪已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