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铁如山看着石锐,说道:“看来,我还要好好感谢感谢,石堂主的一片忠心啊。”口中虽然如此说,但他铁青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感谢之意。
石锐此刻已是神色慌张,六神无主,两只眼睛骨溜溜地不停乱转,然后他突然翻身拜倒,跪倒在铁如山面前,不停地磕着头道:“帮主啊,帮主,请恕石锐一时被奸人蛊惑,石锐知错了!都是那计无策威逼石锐,让我帮他害老帮主,这件事可是他一手策划,跟我无关啊!”
铁如山面沉似水,逼问道:“他何时威逼于你?你又何时知道他要对老帮主动手?”
石锐嗫嚅道:“这个,是。。。,这个?”语意沉吟,似是犹豫不决。
“好你个石锐!”铁如山拍案而起,怒喝道:“伙同计无策,设计杀害老帮主,然后嫁祸他人,这一石二鸟之计,我谅你也想不出来,但你若再执迷不悟,不从实招来,你也为五大堂主之一,也应知江湖会帮规的厉害!”
石锐被他的话吓得全身一哆嗦,连忙俯身在地,急急说道:“石锐该死!石锐该死!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不知进退,被计左使,不,被计无策那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威逼利诱,才做下了这等错事!是他买的逍遥散,雇人暗害老帮主,让我安插他的人去暖阁送茶,还让我在事发之时诬陷萧铁马,趁乱挑动各位堂主,让他们误以为他是杀人凶手,让他不能继承帮主之位。他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江湖会大乱之时,谋夺帮主之位!”
他这一番话,只把江湖会众人听得是心惊胆战,毛骨悚然。这连环毒计,一环紧扣一环,倘若成功,铁将被杀,萧铁马已死,铁如山蒙在鼓里,肯定对他言听计从,石锐又和他相互勾连,纵使有杜雨亭等一众帮中元老,到时恐怕已是无力回天了。
铁如山听了,怒到极处,反而笑道:“果然是‘天机主’出的好计策!若不是到了这间酒馆,碰上这许多事情,说不定,还真就遂了计先生的愿了!”话毕,他扭头看着和璇玑子并肩站立的计无策,双目之寒,已是冷若冰霜。
铁如山紧接着喝了一声道:“绑了!”还未待石锐明白过来,杜雨亭和邵千过两人,已是左右两边抓住石锐,用他身上的衣物把他绑在椅子上。石锐目露惊恐,嘴里呼喝连声求饶,被云娘用一块自己的帕子,直接塞到了嘴里。众人看到他进门来时威风八面,嚣张叫嚷,而此刻又见他神情凄惶,哀求饶命的惨状,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都觉人生之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
铁如山看向萧铁马,突然向他抱拳半跪,颤声道:“弟,无知鲁莽,遭此突变,一时心急,偏听偏信,险些为奸人所乘,请大哥恕罪!”
萧铁马连忙将其搀起,说道:“弟弟言重了。此事已真相大白,你我兄弟,无需多言。义父当日在暖阁与我所言,本是要在饮宴之时,宣布将这江湖会的帮主之位,传位与你,让我尽力辅佐,一起将江湖会发扬光大,现在你已将此事查明,元凶在缚,义父自当含笑九泉。”
“我父亲,可是真的说了,想让我当这江湖会的帮主?”铁如山急问道。
萧铁马点点头,说道:“江湖会是义父一手所创,他自然是希望你来继承。”
“那。。。,”铁如山看着萧铁马,似是欲言又止。
萧铁马慨然一笑,说道:“我现在已是朝廷钦犯,神机尉就在门口,随时要拿我归案,我若再在江湖会,势比会把江湖会,拖进不必要的纷争,你已身为帮主,凡事要以帮中大事为重。”说完,萧铁马单膝跪地,对铁如山朗声道:“江湖会弟子萧铁马,资质愚钝,办事不利,未能彻查铁老帮主被杀之事,现自请处罚,准我退帮思过,以儆效尤,请帮主裁决。”说完,他双手抱拳向上,低头不语。众人听他说到“退帮思过”时,停顿的时间,似乎稍微长了一点。
众人听得萧铁马要退出江湖会,都是暗自惊呼,杜雨亭和邵千过两人更是急步上前,邵千过急道:“少帮主,你这又是为何啊?计老鬼和石老黑都认账了,你又何必退帮呢?你真是被这两阵打糊涂了不成?”
杜雨亭在一旁,轻轻牵了牵他的衣袖,然后轻叹一声,再不多言。
铁如山双目炯炯,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萧铁马,虽然他是站着的,但是铁如山却觉得萧铁马在自己面前,竟比他还高大,高大到,居然需要仰视才能看清他,他摇摇头,没有说话,萧铁马见他未说话,又道:“请帮主,为江湖会一帮会众着想,准我退帮思过。”
此刻众人已经大致猜出萧铁马心中所想,不禁为他的侠义担当之心暗暗点头,铁如山哑声道:“萧铁马,你可知,可知退帮之后,你不再是江湖会之帮众,如若有事,江湖会再无相帮之理?”话音之中,已是泫然欲泣。
萧铁马抬头高声道:“请帮主放心,铁马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一日身为江湖会中人,便会终日记得在江湖会所受的教诲,不敢一日或忘。愿江湖会从此山高水长,基业长青!”说完,低头再拜。
江湖会一干众人,此时已经群情激奋,杜雨亭偷偷擦拭着自己的眼角,邵千过已是老泪纵横,云娘泪乱脂粉。连叶秋风和无忧酒馆的其余诸人,也都不禁为之动容。
铁如山别过头去,叹声道:“好,自此,萧铁马,再不是江湖会帮中之人,山高水长,他日有缘,江湖再见!”
萧铁马含笑拜过,再向江湖会众人一一作别。
就在江湖会众人厉声质问石锐之时,那个进得门来的醉鬼,却一路晃荡着,坐到了萧铁马旁边的另一张桌子边上。醉眼朦胧地一会儿看看江湖会众人,一会儿又看看阴恻恻站着的璇玑子和计无策,过了一会儿,又瞥了一眼叶秋风,还瞪了一眼柴问,忽然,他把目光停在了一个人的脸上,那人注意到他在看着自己,连忙转过头去。醉鬼的脸上浓眉一挑,忽然低下头来,把身子伏在桌子上,就在低头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却是清亮如水。
等萧铁马拜别江湖会众人,正想要向酒馆门口走去时,忽听得这个酒鬼趴在桌上,哼起了一首不知道是谁写的词,他的语声含糊不清,带着浓浓的醉意。
“昨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烛残漏断频欹枕,起坐不能平。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