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在这个时候,背上的执吾剑疯了一般发出鸣叫,一直以来很结实的剑囊此时竟然被执吾剑突然锐利起来的剑锋戳破,执吾剑掉了出来。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执吾剑不仅掉了出来,竟然还在粗糙的地面上不合常理地滑行起来,一直滑到荒山的面前。
执吾剑在选择。这是跳进魏从容脑子里的第一个解释:执吾剑感觉到了他的意图,不想被扔进大深渊,于是自动跳到了荒山的怀抱中。相比起魏从容,荒山自然是一个更加合适的主人,他野心勃勃,心中满是愤恨之类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荒山不想毁掉执吾剑,而是想利用执吾剑完成他的目的。
荒山一愣,继而大笑,捡起执吾剑:“神师,这该怎么说?”
魏从容淡淡地回答:“执吾剑选择了你,因为你比我而言是一个凶恶的人,有利于执吾剑达成它的目的。”自从他从卓沉舟的治疗中挣扎着醒过来,一直全身难受,此时心中煎熬,难受更是达到了顶点,急火焚心,却不能表露,狠心的造化神呀,竟然这样让你的神师受苦吗?
石将军面无表情,紧密地看押着其余的人,只要有一丝动作,形态各种各样的大棒就会悬到头上。
忽然,一个声音说话了:“占北王,今是你逼我。”话音未落,银光闪烁。荒山面色怪异,手脚抽搐,瘫倒在地上——一根细线插在他的胸口,细细的血丝从孔洞里流出来,看着他的石将军根本来不及反应。
石将军发出怒吼,纷纷冲上来。
“谁敢动?”玉孤台又发话了,慢条斯理却极度冷酷的声音颠覆了任何人对他的理解,或许卓沉舟除外。
细线的另一端牵在玉孤台的手中,银色的丝线缠绕着苍白的手指上像是蚕丝裹在冰绡上,有种极度残酷的美感。
玉孤台动动手指,荒山喉咙中发出“荷荷”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站起了身,摇摇晃晃地朝着玉孤台走去,到了离玉孤台一步之遥的地方,玉孤台举起手,荒山便停住了脚步。玉孤台贴到荒山近前,压低了声音道:“占北王,你以为我没有法子了吗?云机山君或许没有,神师或许没有,但是我可以有。或许你还不知道,对你面前的这个我而言,灵明不是本能,进攻才是。”
“我不想用灵明对付你的人,因为神师不该用灵明欺压族人,但这不代表我不会这样做。”玉孤台牵动嘴角,露出除了卓沉舟之外其他人见过的在他脸上露出的最为倨傲的笑容:“看到我手里的银丝了吗?这是不传之秘,但你可以知道,只要我想,你的生死就在我的手指尖上。”
忽然间,玉孤台抽出银丝,一股鲜血喷出来,荒山也瘫软到了地上,大气不敢出的石将军此时才一拥而上,围住了荒山。但玉孤台的声音还阴魂不散地追着他们:“你们看到了,如果你们再有动作,下场和他一样。”
石将军解开了荒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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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襟,却不知道对那个流血的小洞怎么办才好,他们手指粗大,又没有伤药。
乍一看,荒山流了很多血,嫣红在他胸口渲染出醒目的一大片,看上去甚至有些夸张。
伊灵君忽然“呀”地一声,这声音中有什么含义?没有人理会她,除了魏从容,后者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她。伊灵君愣愣地看着荒山胸口的嫣红,不言不语。魏从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荒山胸口的颜色并不完全是血迹,其中的绝大部分是皮肤的颜色——在这个少年的胸口,有一大片鲜红的印记。
奇怪的警钟在他脑海里敲响,他谨慎地问:“你……看到了什么?”他不知道怎么称呼伊灵君,十分尴尬地模糊过去。
伊灵君抿了抿嘴唇,扭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占北王的苦处,真的只有花汀懂得。”
魏从容冥冥中立刻明白了她的含义,脑袋一阵发疼。他顾不得考虑石将军可能做出的反应,只管问:“占北王胸口的红图是怎么回事?”
石将军愤怒地看着他,又不住地用畏惧的眼神扫着玉孤台,终于,其中一个嗡嗡地开口:“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在大荒原上。”
原来是石将军找到的荒山。魏从容脑子转得飞快:“你们是谁?我猜测,你们在伏苦族中有非常的地位。”
出乎魏从容意料,石将军相顾叹气,沉重的声音像是从深渊里传出来的龙的咆哮。刚才那个石将军道:“是我们打开了登炉山的门户,是我们斩除了最多的精怪猛兽。我们是伏苦的先行者。”
这解释的很清楚了——石将军在伏苦族中的地位类似于星甫在傩亚中的地位,却不尽然。
“你们德高望重,伏苦人该听你们的。”
石将军摇头:“那是早年的事了,早年的事了。那些事情了了,我们大部分时间在睡觉,在深处睡觉,伏苦的王从没有叫醒我们,他们没有需要,没有需要。”
他身边的另一个石将军低声吼道:“如果不是我们常年沉睡,今天我们不会输给你们,不会输。”
玉孤台嗤笑:“算了,你们就是一直醒着,还是当时打开登炉山的石将军,今天你们也一定会输。”
石将军色彩怪异的眼睛转到玉孤台身上,上下打量:“不认识你,不认识,不认识。”
玉孤台平静地掸去袖子上的尘土:“应该的,我们之间相隔很多年。”
魏从容无意听他们叙旧似的话,问:“他在伏苦这些年是怎样过来的?”
荒山躺在地上听得到他们的谈话,只是口不能言,更不能站起来反对。刚才说到他到达伏苦的经历,他尚且有一丝感慨,但此时谈到他在伏苦的生涯,他便急了,不愿意让石将军说下去,于是口中发出怪响,用愤怒的目光逼视着石将军。
石将军把荒山抱起来,缓慢地摇着头:“你们刚伤了他,多余的话,我们不说,不说。”
玉孤台笑了:“你们说的已经很多了,不差再多几句。况且,呆在这里,我们有药。”
石将军看着荒山胸口的小洞,踟蹰着,终于放下了荒山。玉孤台摸索着荒山身上的筋络,在这里那里揉了几下,并为他上药,一切妥当了,对一旁观看的石将军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嘛?”
魏从容耳力敏锐,听到伊难一旁嘀咕:“为什么要知道这个人的秘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他心中一酸:有什么好处?知道更多的东西只会增加悲意,但这一路不就是一切被逐渐揭开的路吗?
石将军在沉默中咀嚼着自己的失败,最后道:“那个外族人的孩子,伏苦本来不会收留,但奇怪的是,伏苦人看不出他是哪一族的人,而且他胸口的红图,更是北方大平原的轮廓。”
魏从容摸索到了眉目:“你们觉得他特异常,所以收下了他?但伏苦人都是这样敢于冒险的吗?”
荒山缓过气来,无力地道:“我想,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是不会收留我的,不管我胸口又没有红图。但是当年,他们就是收下了我。现在想起来,我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重创,荒山的声音听起来不想刚开始那样自信而玩味了,开始有了孱弱和苦涩的味道。他不回避魏从容眼光,继续道:“伏苦人不喜欢我,但是因为没有我聪明,他们不能对我造成长久的伤害,惩罚总是暂时的,受过的皮外伤会好,跌断的骨头重新接合起来。但我给他们提出的建议却是他们无法拒绝的。这些年来,伏苦和傩亚的贸易,和陵安在边境的摩擦,后面盯着的都有一个我,没有我,伏苦会沦为北方平原上一个灰暗平凡到被全后土的人遗忘的小部落,永远过着野兽一样的生活。”
荒山勉强起身,旁边的石将军立刻伸手扶了他一把。荒山微笑着看着石将军们:“他们是伏苦族中对我好的人,相比于父母,他们才是我的亲人。在伏苦,我不相信任何人,除了他们。”
荒山絮絮说着,口气中的温和和随意似乎在说明他要投降了,但魏从容并没有放松警惕,面前这个年轻人有他年轻时候的骁勇剽悍和胜果他许多的狡猾,即便是在最不可能的时刻,也会像毒蛇一样发起攻击。
魏从容忽然问了一个在荒山看来没有头脑的问题,他问:“荒山,如果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谁,你会怎样?”
荒山愣住了,深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魏从容,忽而笑了:“怎么?你知道他们是谁?”语气很随意,但魏从容却听出了超乎一切的紧张。魏从容迟疑了,这个迄今为止没有放弃过追寻自己的根源的年轻人,会怎么面对自己的身世?而花汀,这个已经受到过一次创击的女孩子,会不会承受不了再一次的震撼?
“我是你的母亲,就是你恨的那个人。”伊灵君冷不防开口,把大家吓了一跳,荒山毫无防备,痴了似地半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伊灵君。后者慢慢走到他面前,忧郁地道:“我记得你胸口的红图,刚出生就那么明显。正是因为红图,我选择把你放在大平原上,想着这红图或许能保佑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