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世界中,魏从容一眼就看到了玉孤台。后者坐在这个世界的水面上,身后的蒹葭仿佛给他披上一件蓑衣,月华留下来,像是下了一场微雨。
玉孤台不抬头,就那样安安静静弹琴,竖直的琴弦纤细,和魏从容见过的所有琴弦都不一样,而那弯弯的琴头也完全不在他的认识范围内。
玉孤台弹得认真,长长的眉毛微微皱起一点,魏从容便不敢打搅他,站在远处倾听,默默想着这:就是这个人,救我,教我,伴我,我还不满足吗?还要奢求什么?即便他是按照贺留心的要求行事,他也是除了母亲之外,唯一一个这样的人了……哎,我难道能怪他?怪他真心待我的不够?
是不是贪心不足?是不是奢望太多?
纷乱的思绪在他的脑中搅成一团乱麻,但当玉孤台抬头看他时,乱麻却像是被一把利刃斩断了,纠结的感觉一扫而空。
(本章未完,请翻页)
魏从容这才发觉,他和玉孤台分开的时间不长,但此时再见已是十分思念,甚至可以说感慨万千了。
没出息!魏从容想给自己一拳。
玉孤台隔着流水看他,魏从容陡然感到恐惧:流动的水似乎暗示着他珍爱的东西将从指尖流走。玉孤台的眼睛很奇怪,似乎不专注,但有一种追魂摄魄的定力,吸引着他一点点靠近,直到不能再靠近。
他缓缓蹲在玉孤台身边,用在幻境中干净而没有伤疤的手指抚摸着玉孤台飘散的头发,这头发像流水一样顺畅——玉孤台本人也像流水,抓不住,又不能让他停下来。
魏从容忍着心口那酸楚的感觉,问:“你找我?”
玉孤台不说话,只是弹琴,不知道是真的不能开口,还是没有什么可说的。
魏从容贴着他坐下,笑着向他身边靠了靠:“山君,有什么话不直说?”不等玉孤台回答,他又自顾自地道:”以前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忽然明白了,因为是你故意骗我而心里难受。“他说得颠三倒四,抓住玉孤台的衣袖,不让他弹琴:“但是转而一想,你已经是对我最好的了,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甘之如饴。”
如果是两人面对面,魏从容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会靠的这样近,但琴声带来的幻境给了他莫大的勇气。玉孤台偏头看他,露出微小的笑容。魏从容拍手道:“明白了,又要来考我!只是我的解语是在差得很,你只会更失望。”
玉孤台用突然暴涨的琴声回答了他。不见他的手指动,融雪般的琴声就流淌出来,逆转直上,逆势而行,奔流不息。现有的恒在触怒了有常,造化迸发出怒吼,但这怒气却被更惨绝的方式平息,无常遂成有常。
拎着心尖儿的声音越发拔高,被高高抛起,投掷到了魏从容手中。魏从容下意识地接住,手中空无一物,却忽然有了分量的感觉。再抬头,玉孤台的身影像蒹葭海中潜行的小兽一般远去,在蒹葭中留下粼粼的波纹。
“成放!成渐离?”
“哎……”魏从容拍拍额头,头晕眼花地站起来。方才是琴声的一场幻境,也是他经历过的最非同寻常的解语。但奇怪的是,他这一次竟然成功了。玉孤台表达出来的意思,分明就是要给他什么东西。是什么?
燕无咎还在担忧地盯着他:“你脸色不好,刚才是怎么了?”
魏从容推了他一把:“你不能盼我好么?”
“谁爱管你了?说好了,你过一会儿晕倒了我可不扶你。”燕无咎怒气冲冲地道。即便成放变得和以前更像了他很高兴,但前者那改不掉的让人心烦的语气也换回他不好的回忆。
魏从容不在意他语气中的不善,嘴角仍旧挂着微笑。他见到玉孤台了,怨气再多,也不能不让他感到甘甜的开心: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绝云山。
但同时,他的所有感光都调节到了最敏锐的程度,感受着任何异常。他在等待,等待那个东西的到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