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烟君!”
魏从容猛然抬头,两个追逐着的人影朝他奔来。他们经过之处正是陵安的军营,陵安人纷纷避开,似乎十分害怕。
“忘知?思归?”魏从容喜出望外:“思归快来。”
很快,两人站在了魏从容面前。忘知因为奔跑而面颊发红,思归大口喘着气,眼神却出奇平静。魏从容忽然发现,思归似乎突然长大了不少,不仅个子蹿高了,脸庞的轮廓也坚硬了不少,但这成长来得这样快,魏从容敢肯定这一定不正常。
忘知不等他问,连忙解释道:”思归不太对劲。这里开战之后,他就忽然失心疯一样大喊着往外跑,却不是来这里,而是漫无目的地乱跑。我一直追着他,看他奔跑中好像很难受的样子。直到刚才,我才勉强追上他。”
忘知谨慎地看着思归:“他出问题之前还没有变化,不知为什么,忽然之间,就……”
“就长大了。他在奔跑之中长大了。”魏从容接着他的话道。
思归恍若没听见两人的谈话,看着魏从容道:“你是我从兄。”这不是一个问题。
魏从容惊讶:“你……想起来了?”
思归垂下眼睛,点头:“山芒君让我忘记的,现在他让我想起来。”
贺留心的力量竟然能延伸到这里,但他分明已经被胥邪固定在山中了。魏从容思索着,皱起眉头。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思,思归猜测道:“或许山芒君带我回去的时候就这样想了。他猜到我或许有一天会回去,给我留了这样一条退路。”末了,感叹:“山芒君好细密的安排。”
魏从容:“这件事或许也不是不可解释。山芒君让你待在山上,你的身体便有绝云山的山气镇压,你既不会长大,也不会记起以前的事情。这一次你私自下山,又在山下待了太长的时间,没了绝云山的镇压,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魏从容解释着,也被贺留心的安排折服:“如果不出意外,你会在山上学习,直到成为神师,到那时候,身体定型,不受外界干扰,有没有山气也就无所谓了。但如果有大变动,你就会下山,身体与记忆一同改变,你的生活也就会回到正常。如果巨变发生,必然在你成为神师之前,这样安排,便什么都妥当了。”
魏从容:“既然你想起来,我就直说:傩亚现在有两个继承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成诺。他不让傩亚退兵,但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成诺在对面听得清楚,大声道:“这个人是哪里的野人?难道他就是你所说的继承人?他是谁的孩子?我凭什么相信你?”
面对成诺连珠炮似的问题,魏从容笑道:“他是成开苑与秦红蓼的孩子,算起来,他还是你的从兄呢。”
成诺看着这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的“从兄”,怎么也不肯承认,冷笑道:“以何为证?”
一个士兵推开傩亚层层的队伍,走到前面,大声说:“以我为证。”说着取下头盔,露出一张清秀美丽的面庞,正是秦红蓼。她听说成婴就在对方军中,忍不住见到儿子的急切心情,混入傩亚军中来到这里,见到对峙,挤到前面来,正好看到了思归。秦红蓼祖上多药师,常年采药,到她这一代,早年未入王城前仍要采药,身体敏健,若非如此,她也断然跟不上军队的行进。
“是你。”成诺眯眼看秦红蓼。后者昂首,取下头盔扔在地上,来到成婴身边,凝视着他,忽而流泪,将他拥入怀中。思归眼睛睁大了,身体僵硬,但随着秦红蓼身体的温度缠绕了自己,他也放松下来,将脸埋在秦红蓼的衣服中:“阿母。”
成婴的声音在衣服中有些含糊:“是阿母送我走的,现在阿母又愿意接我回来了么?”
秦红蓼的声音在哭泣中显得颤抖而孱弱:“光明使带你走,是我毕生幸运。山君们对你的教导,远胜我能够给你的教导。这些年在神山上,你必定比我们所有人都强百倍。”
魏从容看着他们母子,心中某个角落泛起涟漪,他也想到自己的阿母,眼眶有些红,这些年本来已经忘记的东西重新返回来了。他道:“阿婴未成神师,但他足以成王。”
成诺盯着成婴,面容乖戾:“就算他是傩亚王族,他有什么本事治理傩亚?他不过是山野中长大的怪人,对傩亚他了解多少?”
成婴面对他,笑道:“对于傩亚,我知道的不比你少。但你说的也对,傩亚境内到底是什么情形,我并不比你清楚。因此,我并不求在傩亚成王,一手遮天;相反,现在傩亚的乱局,我还要与你一同收拾。”
成诺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傩亚百余年来从没有共治的情形。成诺:“无论怎么说,你是神师教出来的徒弟,而傩亚族亲的惨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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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神师脱不了干系。你问问傩亚人,有谁愿意让这样一个人当他们的王?”说着,他的嘴角露出不明白的笑容来。
魏从容冷笑道:“我不否认神师的罪责,但这和成婴有什么关系?你的族亲不是他杀的,杀人者是一个意在报仇的痴人,难道为了这件事,就该放弃一个可担王位的人?更何况,成婴只是神师之徒,你成诺却是杀父之人,阴诡之徒。照我看,傩亚人更应该唾弃的,是你。”
成诺面色倏地变白,嘴上却还很硬:“你莫要胡说,杀父的罪行不是你能随意强加的。谁看到我杀父了?父亲身死阵前,实属意外,全部傩亚人深感痛惜,你不能为了让这个人成为傩亚王就信口雌黄。”
魏从容不气反笑:“你说的对,我虽然看见了,但的确没有办法证明。哎——”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人影,魏从容惊喜地回头:“子遂!”
燕无咎沉着脸走过来:“惊喜什么?开始不是你不让我下山的?”
魏从容笑眯眯地道:“但你还是来了呀。镇气山喜欢你,将你直接送到了这里。”他眼珠转了转,用很活泼的语调道:“子遂,这是成婴,我的从弟。”
燕无咎冰雪聪明,眼光在在场人身上转了一圈,问:“你想让我帮助他,辅佐他?”
“少侍在傩亚族中是个人物,这一个忙还是很好帮的。”
燕无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请我帮你就这样说话?欠诚意。”
魏从容维持着这张没诚意的脸,继续厚颜道:“那个人是成诺,我就不细介绍了。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却不承认,奈何?”
燕无咎阴沉的眼光落在成诺身上,后者虽然挺直了腰板,却仍然悄悄打了个冷颤。燕无咎缓缓地走到成武夷身边,凝视着他喉咙上的那支箭,忽而冷笑:“好箭,不愧是公子的。”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燕无咎拔下带血和一点皮肉的箭,抚摸着箭尾,道:“七星院为公子打造的箭,这里都有一个星形标志,这种箭,寻常士兵是不能用的。”魏从容接过箭,扔向傩亚军,有前排士兵捡起来,相互传看,都不由点头。
魏从容摊摊手:“成诺,傩亚的公子只有你一个,这下你还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