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攥着糖,一手挠着额头,犹豫着是给还是不给。
“魏兰师妹——”她很小声地叫了女孩的名字,攥着糖的手捏的紧紧的。
就在此时,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终于松动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头上戴着太清鱼尾冠,身披宽大的玄色道服。腰间蹙金的腰带和上面挂着的玉佩彰显着他尊贵的身份。
杜思云赶紧和众人一起跪下,把手心里的糖放回了布兜里。
原先还有些骚乱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场内鸦雀无声。
杜早鱼环视一眼殿前众人,想到殿内存放着的冰冷尸体,想到尸体上被刻下的红字。纵使他无情道早已修至第三重“绝情绝性”,却仍是感觉到胸膛内有一股暗火在燃烧。
不是为了惨遭杀害的师弟,是为了天都府的颜面!
杜早鱼没有提魏之师叔的死因,而是先叫场间所有人按照规矩诵读经文。
神圣威严的经文声响彻大殿,通过各修士的内力激荡出去。
后山深处的古钟也摇了起来,庄严的,浑厚的,钟声从深处传出,穿过濛濛雨雾,绕过无数古木。
后山只有一钟。
但这道钟声激起了其他六座山的古钟一齐摇了起来,悠远肃穆的钟声好似从苍穹而来。
有的远,有的近,所以这些钟声并不同时传达,而是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接着一声。
很快,七座山被这阵阵钟声所笼罩了,山间的鸟雀被惊飞,在翠绿山林间盘旋徘徊,不知落在哪里。
不知落在哪里,因为所有的地方都有钟声。
……
钟声平息。
杜早鱼睁开眼,看着底下诸位弟子,或默默垂泪,或攥拳愤怒。但他的眼里始终没有一丝情绪。
杜早鱼淡淡开口:“诸位长老弟子。我知道你们也猜到了。今日陨落之人,乃我派魏之长老。”
“魏之被叛徒魏行光诱骗至曲川谷,惨遭对方杀害。应我派门规,魏之长老的身体将在冰棺内保存,放置在后山灵湖内。待到捉回叛徒,用他的头颅祭奠后,方能下葬。”
杜早鱼停顿片刻,接着道:“可有人愿前往,诛杀叛徒,以慰魏之长老在天之灵?”
“扑通”一声,玉衡峰一位弟子跪倒在地,双掌落在地上,“弟子赵港愿为师父报仇,为天都府清理门户。”
“弟子方准愿为师父报仇,为天都府清理门户。”
“弟子陶永思愿为师父报仇,为天都府清理门户。”
……
玉衡峰的弟子一个一个跪了下去,请命声在殿前不停地响起。
魏之师叔是玉衡峰长老,叛徒魏行光又是玉衡峰首席弟子,底下这些弟子如此愤恨也是情理之中。
杜思云看着面前的一切,神情恍惚。
当年余师叔身亡,也是这样一个画面。
天权峰的人黑压压地跪倒一大片,当时赵之清身披白衣,跪在最前,额头磕得鲜血直流。
而她趴在地上,身上虽然披着厚重柔软的毛氅,却觉得心里一片冰冷。
她甚至不能请命,只能伏在地上,默默流泪。
因为余师叔是为了救她而死的。
她从模糊久远的记忆中回神的时候,底下玉衡峰的弟子已经跪倒了一片。她抬起手,将脸上的水痕胡乱抹掉。
所有人都在等杜早鱼发话。
杜早鱼冷冷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玉衡峰弟子。
“叛徒魏行光是玉衡峰首席大弟子,牵连甚广。很难说没有人在里面与他里应外合。这次诛杀叛徒的事情,玉衡峰弟子一律不准插手!”
底下一片哗然,弟子们震惊地看着至高无上的掌门道君。
几位玉衡峰弟子震惊地哭喊道:“掌门道君!”
“请道君收回成命。”
“请道君收回成命。”
……
杜早鱼并没有理会底下一片哭声怒喊,相反,他不再压抑心底怒意,浩大威严的元婴威压像天一样高,又像海一样深。
所有的声音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下方浩浩荡荡站着的几百人就如无人一般寂静,似乎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杜早鱼道:“承湘。”
“弟子在。”
王承湘向前站了一步,所有人当中,他好像最不受影响。无论是悲痛的玉衡峰弟子,还是杜早鱼无上威严,都没有对他产生一丝一毫影响。
他笔直地站在那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从魏行光入手,清理玉衡峰叛徒余孽,务必将这帮恶贼斩草除根!‘登天门’期间,凡是行事诡异,有勾结邪魔嫌疑的人,一律扣押!”
杜早鱼冷酷地说道:“不查清楚,就别放出来了。”
王承湘也对这类命令早已习以为常,没有半点惊讶。
“弟子领命。”
杜早鱼吩咐完他,又问场间所有弟子一遍。
“可有人愿意前往,诛杀叛徒?”
鸦雀无声。
诸位弟子都沉默又害怕地看着这位冷漠而又高高在上的掌门道君,在如此重压之下,甚至不敢发出任何轻微响声。似乎稍有异动,就会被怀疑有勾结邪魔的嫌疑,被前面那个可怕的年轻人,送进暗无天地的牢狱当中。
就在所有人都沉默无言时,底下忽然冒出了一道女声。
因为太过安静,所以这声音如此清晰。
这声音又如此熟悉。几乎每个内门弟子都或多或少地听过有关她的传言,所以才更加震惊。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敢?
杜思云向前一步,双手作揖,左脸的胎记今日好像更加鲜红了,仿佛要滴出血似的。
她道:“弟子杜思云,愿为魏之师叔报仇,捉拿叛徒魏行光,为天都府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