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走吧。”
她听见玉颜低声道。
不知是否是屋内光线暗了下去的缘故,她只觉得,玉颜在重复这句话时,眸中隐有晶莹。
她点点头,便要开门出去,手指触及木门时,顿了一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心中酸涩,她开了门,走了出去,又轻轻合上。
而就在她关好木门的那一刹,屋内的人再也忍耐不住,不曾有啜泣,径直放声嚎哭了出来。
一同落下的,还有元楚面上的两行清泪。
在这客栈里隐隐可见的月光之下,显得格外晶莹。
而昏暗的厢房之内,床榻上白衣的女子单手掩面,双肩止不住地颤抖,哭得撕心裂肺。
她早就知道的。
在她当初逃出石室,遍寻玉府而找不到阿娘踪迹之时,便清楚了个大概。
可是叫她如何相信呢?
她的阿娘是何时离去的?
在她逃出去的三日前?十日前?或是更早更早的时候?
她为了阿娘忍受着日复一日非人的折磨,可她的阿娘早就离开了人世,这叫她如何相信呢?
所以她知晓,却仍怀着一丝侥幸与希冀,故而在暮河城,被玉步临以她阿娘要挟时,她几乎立刻便相信了,不管不顾地孤身一人便回到了这吃人的地方,回到了那幽暗不见天日的石室。
可是玉步临仍旧不曾让她见一眼阿娘,只和从前一样,一面传着不辨真伪的消息,一面笞打着她。
而那天,元楚与宋白的到来,是她最后的希望。
她找了许久都没曾找到的人啊,第二日,元楚便同她说她的阿娘尚安好,又执意要带她离开玉府。
一直在欺骗自己,脑中的那根弦终是绷断了,是该梦醒的时候了。
她早该知道的,她的阿娘,这世上她唯一认的亲人,早就离开这人世间了。
屋内的人嚎哭不已,屋外的人靠着门框,微颤着,徐徐瘫坐在了行廊上。
元楚抹去脸上的泪,却止不住心间酸涩。
她本在担心如何告诉阿颜,又该在何时告诉阿颜,却不曾想一直被照顾着的,是她自己。
阿颜将她支了出去,一路来客栈又不曾言语什么,原来是早就猜到了真相。
她说,她想吃糖糕了。
她说,明日便离开上饶吧。
可笑自己还一直以为自己在为她想着。
元楚将头埋在膝间,低声啜泣着。
而这幽黑行廊之上,亦有一人掩身于竖梁后,静静听着元楚的哭泣之声。
些微月色穿过客栈的窗,落在那人脸上,勾勒出如玉般的浅浅光泽来。
他桃花眸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