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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江山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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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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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荣一连几天足不出帐,思考以后的事。军中见他毫无动静,是走是留,也不言语一声,不免议论纷纷,最着急的自是樊爱能和何徽了。这天他们忍无可忍,找到张永德。樊爱能试探着问道:“驸马,陛下是不是病了?”张永德摇头道:“陛下没有病,太尉何出此言?”樊爱能皱眉道:“陛下没有生病,怎么一连几天都呆在中军大帐里?打了胜仗,按照惯例,要赏赐诸军,可是陛下连面都不露,军中颇感失望。”何徽道:“刘崇逃回太原了,也该撤军了,在这里干耗着,不是个事啊。何去何从,陛下该有个说法不是?”张永德心想他们所言不无道理,当下道:“太尉不要着急,我去问问陛下。”

张永德来到中军大帐外,道:“陛下,张永德求见。”柴荣道:“进来罢。”张永德走进大帐,但见柴荣躺在胡床上看书,于是走上前去。柴荣道:“坐罢。”张永德自己拿了一个木凳放到胡床旁坐下,道:“陛下一连几天把自己关在中军大帐里,军中在议论纷纷。”柴荣放下书籍,问道:“军中有甚么流言蜚语?”张永德道:“适才樊太尉和何将军找到臣,说道打了胜仗,陛下却不提赏赐三军的话,军中有些怨言。”柴荣闻得此言,不禁怒火燔然,一下子就坐起身来,咬牙道:“赏赐?想都别想,我恨不得杀几个人,方解心中之恨。”张永德知他言有所指,道:“此战所以能够大获全胜,全是陛下凛凛天威,三军将士没有甚么功劳可言。樊太尉临阵脱逃,陛下恨其不忠怒其变节?”柴荣不答,已然默认了。

张永德叹息一声,道:“兵将欺将,将强压君,数十年来习以为常,成了绝大的弊端。樊太尉阵前变节,带领禁军私自逃走,杀了陛下的信使,阻碍援军,确是做的太过了。”柴荣怒道:“岂止过分,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我就不明白,他怎么还敢厚着脸皮回来?简直就是在侮辱朕,只怕这会子还在背后冷嘲热讽,奚落朕的不堪。”张永德道:“陛下息怒,他定然是觉得兵还是要他带,仗还是要他打,朝廷离不开他,因此这般肆无忌惮。”顿了一顿,又道:“自古兵家多胜负,谁人没有打过败仗,谁人没有逃过?陛下不必在意一时之胜败。”柴荣道:“你是劝朕既往不咎,得过且过?”

张永德见他辞色峻厉,似乎起了疑心,急忙站起,辩解道:“陛下曲解了臣的意思。”柴荣见他神情惴惴不安,显得诚惶诚恐,后悔话说的太重了,微微一笑,道:“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不要心中不安。经过这一战,我总算看明白了,身边没有几个可以信任之人。于公咱们是君臣,于私是兄长妹夫,最是信赖亲近。我不信你,又信得过谁?你我的情分一如既往,海枯石烂也不会改变。无论有甚么事,都要无所顾忌的进言,我必从善如流,不必讳莫如深。”张永德见他所言语重心长,君臣之外还有姻亲的情分,没有一丝虚情假意,心中一热,道:“陛下信任臣,臣当然知道,臣之忠心日月可鉴。”柴荣颔首道:“那你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做?”

张永德道:“其实这件事,臣想过不止一次。陛下如果只想维持现在的样子,就当甚么都没有发生。可是陛下想要削平四海,抚有华夏,那么军法不立,做不到严明军纪,令行禁止。纵有百万精兵猛将,又怎能为陛下所用。”耳闻此震聋发聩的警世之言,柴荣振臂而起,将枕头重重掷在地上。他最恨变节的无耻之徒。此前还犹豫不决,该不该斩杀樊爱能等以正国法。经张永德这么一说,终于下定决心,再优柔寡断,就是姑息养奸了。决意杀一儆百,严惩不贷,当下道:“诏谕三军,当日临阵脱逃,以樊爱能为首,军使以上者,全部斩首。虽然以往有功,但是概不赦免。往后凡目无军纪,目无国法,临阵退缩者,一概处置,绝不纵容。”张永德见柴荣气冲斗牛,道:“陛下英明神武,但是樊爱能握有兵权,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柴荣知道樊爱能不是寻常武将,不是说杀就杀的。一旦操之过急,逼得他狗急跳墙,怂恿禁军叛乱,反而适得其反,这正是自己犹豫不决的地方。只听得张永德又:“以臣之见,先稳住侍卫司禁军,伺机解除樊爱能等人的兵权,没有了兵权,纵然他们想做乱,也无能为力了。”柴荣心中也是这般谋划,颔首道:“让朕好好想想。”张永德问道:“要不要传王溥等近臣一同商议?”柴荣道:“大家集思广益,更为稳妥,传李重进、王溥、潘美进帐。”张永德答应一声,传来李重进等人,进帐之前吩咐赵匡胤禁卫森严,不得放进一个无关之人。赵匡胤领命,当下加派人手守在中军大帐四周。

众人进帐,行过礼后,柴荣道:“大家都坐。”待众人众人坐下之后,柴荣又道:“传见你们,为的是一件事,樊爱能等目无国法,鲜廉寡耻,置忠义于罔顾,朕决意处斩,重整军纪。”众人方知他几天不出帐,原来是在谋划这件事。王溥道:“陛下要臣等做甚么,请下诏罢。”柴荣道:“樊爱能手绾兵符,党羽遍布侍卫司禁军,朕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差池,会引发侍卫司禁军哗变,甚至叛乱,想听听你们的主意。”王溥道:“陛下所虑极是,兹事体大,一定要仔细谋划。出手务必快准狠,不给樊爱能反抗的机会,不知道陛下要处斩多少人?”柴荣一字一顿道:“朕准拟军使以上变节军官一体处斩,该杀之人,一个不留。”这句话说的冰冷峻厉,字字诛心,李重进等人听在耳中,不禁背脊发凉。

王溥道:“樊爱能不尊皇命,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可是处斩他之后,谁来执掌侍卫司兵权?”柴荣脑中思索可靠的人选,交战以来,李重进一直身先士卒,执坚披锐,再说又是表兄,除了他再也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了,当下道:“李重进。”李重进站起身来,道:“处斩樊爱能之后,你出任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进争夺皇位输了,虽然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出任侍卫司统帅,受到重用,这口气也就消了,当下道:“臣奉诏。”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是二品武官,俗称太尉,执掌侍卫司禁军,端的位高权重,乃是军中第一人。张永德眼见柴荣口谕除授李重进为都指挥使,官职比自己高,权势比自己大,心中不是滋味,当下道:“陛下,臣要举荐一人。”柴荣问道:“举荐何人,说来听听。”张永德道:“臣要举荐开封府马直军使赵匡胤。”柴荣微微一笑,道:“他有甚么功劳,值得你举荐?”张永德道:“当日陛下单枪匹马冲向刘崇的时候,战局混乱,赵匡胤看出获胜之机,向臣献计,说道我军还没有败。臣依计而行,分了一部分兵给他,自己则领兵冲上山坡,万箭齐发,射杀了北汉第一猛将张元徽。我军反败为胜,赵匡胤功劳卓越,臣觉得应该重用。”柴荣问道:“传他进来。”张永德当下走出中军大帐,来到赵匡胤面前,道:“赵军使,我向陛下说明你的功劳,陛下传你进去。”赵匡胤喜之不胜,躬身行了一礼,道:“多谢驸马提携。”张永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陛下雄才大略,锐意进取,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一定会重用你的,好好干。”赵匡胤毅然道:“下官一定忠心报国,不负驸马举荐之恩,不负陛下器重之恩。”张永德道:“陛下在等你,进去罢。”

赵匡胤跟随张永德走进中军大帐,行了一礼,道:“陛下传见,有甚么吩咐?”柴荣微笑道:“驸马在朕面前举荐你,说你献计,扭转战局,功不可没,怎么自己不向朕说?”赵匡胤道:“臣受陛下知遇之恩,追随陛下左右,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没有多大功劳。”柴荣见他丝毫不言功劳,显得虚怀若谷,更加赏识,道:“你跟随朕有些年头了,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原该重用了。等到战事结束,朕再酌情除授官职。”柴荣口惠而实不至,升官还要等到战事结束之后。换成别人,没有得到现成的好处,势必大失所望,满腹牢骚。赵匡胤却不急不躁,自己还年轻,出力的时候多的是,有的是机会立功,当下跪下谢恩,肃容道:“多谢陛下赏识,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柴荣道:“朕任人唯贤,取才不拘一格,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究。既然你进来了,就告诉你现在的事罢。”转头看了看张永德,张永德会意,道:“樊爱能当天不战而逃,陛下决意斩杀军使以上军官。”赵匡胤道:“臣的父亲现任殿前司铁骑右厢都指挥使,发小韩令坤任殿前都虞候,他们这次也随陛下亲征。他们忠心报国,没有擅离职守,此事能够出力。”

柴荣点了点头,道:“这样更好了,潘美、李重进,你们探听樊爱能的虚实动静。王溥,你即刻草拟诏书。先不要走露风声,以免打草惊蛇。只待时机成熟,立刻解除樊爱能诸将的兵权。”众人领命,各自分头行事。

赵匡胤找到父亲和韩令坤,来到僻静之处。喜形于色道:“适才进帐,陛下说我有功,战事结束之后再除授官职。”韩令坤着实为他高兴,赵弘殷问道:“陛下说过除授甚么官职没有?”赵匡胤摇头道:“还没有。”赵弘殷皱眉道:“这不是画一张大饼,看不见吃不到吗?”赵匡胤道:“孩儿不急,以后立功的机会多的是。”赵弘殷叹息一声,道:“只能这么想了。”赵匡胤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之后,压低声音道:“樊爱能当天带领禁军逃离战场,陛下雷霆震怒,为整肃军纪国法之计,为提振军威士气之计,决意处斩军使以上军官。”赵弘殷和韩令坤对望一眼,赵弘殷皱眉道:“陛下这么做,是不是太鲁莽了?须知樊爱能不是傻子,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万一真的逼得他铤而走险,好不容易稳住的局势又乱了。此前没有斩杀太尉的先例,要有人劝劝陛下三思而行啊。”韩令坤心中却不这么想,道:“赵叔,谁说太尉就不能杀?功是功过是过,纵然太尉有过,就要受到严惩。陛下下此决心,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赵匡胤点了点头,道:“陛下赏罚分明,我打心底赞同。如果樊爱能临阵脱逃,而不受责罚,三军将士怎么想?上行下效,大家是不是都能蔑视皇命,目无王法?打仗靠的是军纪严明,令行禁止。杀了无用之辈,提拔有用之人,周军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韩令坤只听得血脉喷张,连连点头。赵弘殷道:“皇命如此,咱们见机行事就是。”韩令坤点了点头,道:“赵叔,该怎么做,侄儿听你的。”赵弘殷沉吟片刻,道:“此乃天大的机密,咱们知道就可以了,断然不能走露了风声。泄密事小,引发樊爱能叛乱事大。首先约束自己的部下,好生休整,没有事不要乱说乱走。”韩令坤颔首说是。

潘美带领两名军吏,捧着两坛御酒来到樊爱能帐中。柴荣即位之后,已然授潘美为供奉官了。供奉官虽然无权无势,却是常伴天子左右的近臣。樊爱能连天子都没有放在眼里,潘美这个小小的供奉官,当然更加入不了法眼。他与潘美素无来往,瞥了一眼,大大咧咧道:“供奉官来见本太尉,所为何事?”潘美见他倨傲之情形于辞色,假装没有看见,微笑道:“是陛下差下官来见太尉的。”樊爱能这才站起身来,问道:“陛下有甚么口谕?”潘美笑道:“太尉不要拘谨,陛下知道太尉辛苦了,差下官送来两坛御酒。”樊爱能大喜过望,咧嘴笑道:“还是陛下体恤臣下,既是陛下所赐,没有不收的道理。”当下吩咐军吏收了两坛御酒。

潘美又道:“陛下还说,大军在此处休整了数日,怕太尉多心,怕将士们不解,让下官来说说。”樊爱能大皱眉头道:“是啊,打了大胜仗,刘崇也逃回北汉了,大军回朝了。可是在此一呆就是多日,将士们早就议论纷纷了。要不是本太尉压着,只怕早就闹到陛下跟前了。”潘美道:“太尉有所不知,陛下一来是累了,二来想下一步怎么走。”樊爱能皱眉道:“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这还不简单吗?”潘美摇头晃脑道:“太尉没有看懂陛下之心意,且听下官慢慢道来。”樊爱能心中泛着嘀咕,坐下问道:“打了胜仗,陛下还想怎样?”

潘美道:“这国与国交战,好比是人与人打架,别人抄着家伙冲到咱们家里,不由分说,一通打砸,是你会怎么想怎么做?”樊爱能用力一拍书案,大声道:“那还用问,当然是冲到别人家里砸个稀巴烂了。”潘美笑道:“太尉都这么说了,陛下的心意应该知道了罢。”樊爱能问道:“如此说来,陛下想打到太原城下?”潘美含笑道:“太尉仔细想想,只许刘崇打到大周境内,难道就不许咱们打到北汉吗?”樊爱能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道:“虽然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我总觉得不妥。”潘美道:“军人就是为了打仗,如果能一举攻破北汉,太尉再立新功,怕不要晋封王爵了。”樊爱能闻得此言,一阵惊喜,急忙问道:“此话何解?”潘美笑道:“恭喜太尉,高平一战大获全胜,陛下准拟授太尉为国公,王溥相公正在草拟诏书,陛下御览之后就能正式下诏了。”柴荣即位之后,授王溥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位列宰相。因为极力赞成柴荣御驾亲征,这次也随驾军中,参赞军机。

樊爱能心中狂喜,再也坐不住了,霍然而起,问道:“此话当真?”潘美微笑道:“下官有几个胆子,敢假传圣意?”樊爱能一阵大笑,道:“陛下圣明。”潘美道:“陛下当然圣明,所以不会善罢甘休。太尉执掌禁军,如果挟高平之战的余威,身先士卒,一举攻破北汉,立下不世之功业,晋封王爵,指日可待。”樊爱能一阵面红耳赤,不禁心往神驰,想入非非,越琢磨越觉得潘美所言有理,也越看觉得他顺眼了,当下道:“坐下说话。”他前倨后恭,态度大为转变,潘美心中冷笑,告谢坐下之后,又道:“你我入仕为了甚么?还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封侯拜相。若只止步于此,太尉还能再往上高升吗?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太尉若要与王爵失之交臂,那就劝说陛下退兵算了。”他能言善辩,当下口若悬河,只说的樊爱能神魂颠倒,最后正色道:“陛下之命,本太尉一百个赞成,谁敢再说退兵,当以祸乱军心治罪。”

潘美道:“陛下还让太尉拟定军使以上有功军官的名单,好一一升赏。”樊爱能连声说好,当下拟定好名单,交给潘美,道:“上面这些都是有功的军官,请陛下升赏。”潘美仔细数了一下,竟然多达七十余人,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些人皆是他的党羽,微微一笑,道:“太尉等好消息罢,下官回去复命了。”樊爱能心中高兴,竟然破天荒的亲自把潘美送出军帐。转身回到军帐,想象晋封王爵的场景,不禁飘飘然如痴似酲,浑身骨头都轻了好几斤,心想:“这可真是好运来了,城墙也挡不住。”

潘美走进中军大帐,呈上名单,道:“陛下,这是樊爱能亲自拟定有功军官的名单。”柴荣看了一遍,道:“不用想,名单上这些军官都是他的鹰犬爪牙。”潘美颔首说是。柴荣冷笑一声,道:“有了这份名单就好办了,按图索骥,明升暗降,统统调离侍卫司,授以没有实权的虚职。”潘美应声答是,柴荣又咬牙道:“没有了这些爪牙,我看樊爱能还怎么兴风作浪?”

次日柴荣下诏,授樊爱能为国公,并升赏所谓的有功军官。与此同时,将殿前司军官安插进侍卫司。如韩令坤此前是殿前都虞候,现在改任侍卫司龙捷军左厢都指挥使,领泗州防御使。义社十兄弟的老大李继勋此前任殿前副都指挥使,现在改任侍卫司虎捷军右厢都指挥使,领永州防御使。侍卫司下辖龙捷、虎捷等诸军,龙捷军乃马军,虎捷军乃步军,两军皆有左右两厢。配备精良,人数众多,乃是侍卫司禁军精锐主力。这次柴荣御驾亲征,龙捷厢军和虎捷右厢军随军出征,另外两厢则留下来戌卫京师。他们位居津要,手中实实在在的握有兵权。反观樊爱能的党羽爪牙,一个个虽然也升了官,但是明升暗降,成为了没有实权的闲散官员。反正闲官多的是,柴荣朱笔一挥,毫不心疼的整筐整筐除授。再说这是假的,事成之后,怎么除授出去,再怎么原封不动的收回来。

军中走马换将,交割官符印信,虽然繁琐,但是有条不紊,竟然没有引起樊爱能疑心。原来他鬼迷心窍,正沉浸于封王的美梦之中,无法自拔。他的党羽爪牙们都被解除了兵权,改授文官,一个个换上了文官服饰。他们从前都是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军官,忽然之间脱下铠甲,解下了佩剑。戴上展脚幞头,穿上官袍,竟然浑身的不自在。众人齐聚樊爱能的军帐之中,有的歪戴着幞头,有的敞着官袍,有的穿不惯长袍,竟然把袍子扎进了腰带。樊爱能指着一名浑身抓痒的军官,皱眉问道:“你浑身上下找甚么?”那军官五大三粗,膀阔腰圆,新的官袍又不合体,穿在身上紧绷绷的。他满脸横肉,一部络腮胡子,根根又粗又长,不发火都是一脸凶像。穿着文官服饰,不伦不类,怎么看都觉得别扭。他咧嘴道:“换上这身官袍,我怎么浑身发痒,是不是官袍里有跳蚤虱子?”樊爱能斥道:“胡说,陛下赐的新官袍里怎么会有跳蚤虱子?”越看他越觉得不自在,皱眉道:“你瞧瞧你那付熊样,连件官袍都穿不整齐,幞头还是歪的。文官要有文官的样子,赶紧把胡子刮了。”环望众人,一个个不伦不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摇头叹息,道:“你们看看自己都是甚么样子?”众军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别人好笑,互相取笑起来。

樊爱能见他们居然开怀大笑,摇头道:“看到你们这些不伦不类的模样,本太尉想起了一个成语,那就是沐猴而冠。”那满脸胡子的军官问道:“请教太尉,甚么是沐猴而冠?”樊爱能道:“就是猴子穿上了人的衣裳,虽然有模有样,毕竟还是畜生,怎么看都不顺眼,就像你们现在这付模样。猴子就是猴子,穿上衣服,也没有人样。”言罢捧腹大笑,众人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那满脸胡子的军官道:“咱们都是大老粗,穿不惯这文绉绉的官袍,还是让咱们换回军服罢。”众军官感同身受,纷纷应声附和。樊爱能大皱眉头,道:“要不本太尉怎么说你等是沐猴而冠呢?升官不好吗?本太尉在陛下面前替你等美言,说的口干舌燥,为你等谋求了升赏,怎能说不要就不要?你等都升了官,都出息了,该不会过河拆桥,忘了本太尉的恩德罢?”众军官忙说不敢,一名瘦子军官道:“咱们能有今日,全是太尉所赐,怎敢忘记太尉的恩德?”一名刀疤脸军官粗声粗气道:“走到哪里咱们都是太尉的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太尉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含糊。”众军官纷纷起誓效忠,一个比一个说的慷慨激昂。

樊爱能听在耳中格外受用,摆手道:“好了,好了,本太尉知道你们都忠心耿耿,不然也不会向陛下举荐你们。你们随本太尉出生入死,如今都升了官,也不枉本太尉一番苦心栽培。武官要有武官的气势,文官要有文官的仪态。你等都出军中走出去,改任文官,不能丢本太尉的脸,先把幞头戴好,官袍穿整齐。”众军官当下各自整理官服。樊爱能仔细打量,众人确是比先前有模有样了,频频点头,道:“虽然比适才好了,但还是差那么一点味道?”一名三角眼军官问道:“请问太尉,甚么味道?”樊爱能斜眼望着帐顶,想了一阵,忽然想到了甚么,伸手一拍书案,道:“你们见过朝中的大臣们怎么说话怎么走路吗?”众军官面面相觑,那三角眼军官道:“咱们这些人天天呆在军营里,没有见过朝中的大臣们怎么说话怎么走路。”众军官纷纷说是。

樊爱能道:“如今你们都是文官了,说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又吼又叫了,要慢条斯理,气定神闲。看到没有,就像本太尉这样。”说着站起身来,一边昂首摆臂,踱步而走,一边道:“不但说话要改,走道的姿势也要改。你们瞪大眼睛仔细看着,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腾腾的走。而不能像以前,一阵风似的。”众军官此时此刻总算见识到了,原来走路也有这许多规矩和名堂。有的啧啧称奇,有的惊讶诧异,但是都把眼珠子瞪得又圆又大。樊爱能随手点了一名军官出来,道:“你学着本太尉的样子走几步。”那军官回忆樊爱能适才的步伐,陡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急得抓耳挠腮。樊爱能怒道:“你等甚么?等天黑了才走吗?”那军官愁眉苦脸道:“下官该先出那只脚?”樊爱能不禁火冒三丈,骂道:“瞧你那熊样,路都不会走了吗?”越想越气,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那军官向前趔趄一步,斗然之间,灵光一现,竟然学着樊爱能的样子踱步而行起来。樊爱能大喜,道:“就是这样,稳住稳住,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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