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比我小两岁，没有读过很多书，很早出来打工。干销售，学历不是必要门槛，只要业绩好。他长得好看，嘴巴甜，人勤快，很快业绩冲上榜首，是金牌销售员。不过服装销售有季节性，旺季一个月收入抵几个月，也有只能拿基本工资的时候。
他喝了很多，毫无保留地把他的经历都告诉了我。他抽一款香烟，mildseven，包装很清秀，一抹微雨的天青色，慢慢地晕开，在盒盖处化作一天一地无痕白雪。味道极清，放在唇边才闻到淡淡的烟草香气。我们背靠背，烟雾袅袅升起，淡淡的香气萦绕四周。想起辛晓琪的《味道》: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
我去了基站，在大当家二当家的权谋斗争中选战之时，莱、拉等呼啦啦提上领导职位，各占山头。在戊辰的引路下，丁卯表现最为突出，很快跳出本领域，在销售体系占据一席之地。拉则坐守调达，她一直在戊辰的温室里长大，自负聪明怜俐，也是戊辰暗藏的一步杀着。莱则在物流体系另立门户，在星空公司，物流不是权力必争重地，反而地位边缘。
戊辰为什么把她带到非主流?莱认为是时也命也，我揣度戊辰知人善用，按她的性情和做派，是一只咋咋呼呼的纸老虎，摆在明面上吓唬人最合适，在调达这种急流暗涌之地，才是拉心机算尽的用武之地。
人和人之间有气场，气味相投，气场发出互相吸引的电磁波，所以物以类案人以群分。戊辰机关尽算，朋友下属團分三六九等，不同利益圈不同对待，拉深谙其中之道。
对于拉在利益核心盘踞，而自己徘徊在边缘地势，莱显然是不平衡的。按她的说去，拉这个人表面一套，暗里一刀，她多次身受其害。两相权衡，不能到处树敌，菜开始有意和我靠近。莱的想法，包括戊辰要抬举自己的子弟，甚至有段时间要架空我，焉有不知之理?都不是傻子，知道而不说不为而矣。
先秦诸子百家中，我独推庄子。“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吾生也有涯而知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万物自由自在，才是真正的本我。万物随性而为，才是最快乐的时候。无为的思想，在双方对垒硝烟四起时，我的态度不知觉地顺其自然，退而安之。
有一晚莱问我有没有空，去一禅茶馆坐坐。
“是戊总约的局。“她打出一行字。
“还有谁?“我很惊讶。
“戊辰、丁卯、你、我。、
一禅茶馆，开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幽静地方，中式装修，门口一对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两扇朱漆大门，半扇虚掩，没有服务员迎客。这种店看起来不专门对外营业，是私房茶馆。我更喜欢小缘故茶座，放松，接地气。地方很大，转角楼梯分上下两层，空间通造，视野开阔。笨拙的木头桌椅，原木清漆。厚厚的沙发垫子，月白麻市，古朴的吊灯，棕红主调，有一份粗犷原始的美。
据说戊晨经常约私局，打麻将打球吃饭之类，心腹才有此殊荣。这些都是莱告诉我的，莱和拉处于争宠状态，谁更被信任，约谁不约谁，互相比较。
匆匆赶到，茶馆里没有公共大厅，都是房间，果然是私密聊天去处，服务员穿酒红旗袍，开叉到大腿，云鬓高挽，训练有素，一路枭枭领着我们进入房间。房间里陈设齐白石对虾字画、梨花木茶具、五叶松盆景，格调高雅。
戊辰和丁卯己在座，戊辰一边悠闲地夹起茶杯浇洗，边讽刺葉道:
“如果我约庚午，他一定比我先到，烫好茶杯，煨好茶汤，切安排恰到好处。你倒历害了，让我等!”
莱含笑低头认错，没有诚惶诚恐，忙给戊辰奉上香茶。这种笑骂，其实表现亲厚关系。人和人相处是一门艺术，尤其和领导私交，需要高情商，分寸拿捏恰到好处，要让对方觉得既尊重又舒服。我对领导的态度始终是保持上下级距离，“领导是领导，不要私交过甚。
全程自助，没有主动服务，按客人需要按铃。浅褐色紫砂茶杯，雨青色杯托，深琥珀色热茶，正山小种，闻起来似香似烟，口感醇厚舒服，混合特浓牛奶的感觉。
丁卯先开场说话，真正的老板总是在幕后运筹帷幄。
“到销售体系后，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和戊总提好几次，都没当回事。”丁卯说。戊辰则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半闭了眼睛细细品茶。
“根本就不是在做事，在搞事，不是解决问题，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如果继续听之任之，不但做不了事，我们将无立锥之地。”丁卯托起精巧的茶壶给戊辰续上新茶，继续说。
白色茶雾枭枭升起，水色烟花里，戊辰收放自如，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丁卯则神清气爽，是白衣飘飘的侠士。
原来，故事有这多曲折，美人公案竟是一个局!
戊辰整顿工厂，重启调达，颇显出一翻手段，越发得到甲子的赏识，隐隐与乙丑有些分庭抗礼的架式。高管的斗争，好比皇帝身边的重臣，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乙丑跟着甲子出生入死，功高好比张良韩信，替老板打江山的时候，你戊辰还在穿尿片呢。几时轮到你平起平座了?
高手过招，当然不会揪头发剥裤子这些下三滥的功夫，高智商的博弈，专攻其软肋。名利场中，无非权财、酒色。那时的戊辰，清廉如镜，业绩斐然。于是，关于戊辰风流好色的传闻如雨后春笋，到处冒尖。
美女索登场了，索不只是以色侍人的美女，却是有性格有智慧的美女，有才有貌的占士邦女郎，才可以协助霸王夺取江山。越国西施献身报国，王佳之色诱易先生，间谍的故事，古往今来从未间歇。皆因男女之事，情也，色也，逃不脱的都是人性。主角越陷越深，故事越传越烈，剧本细节对白都已写好，只待公开放影。
不仅索，调达有些姿色的女孩子几乎都传出与戊辰的绯闻，无非说明戊某如何好色，兔子逮着窝边草猛啃，也太不堪了。但是戊辰吃饭美女陪侍，风光旖旎，大家都看到的。一时虚虚实实，竟不知真假。
沸沸扬扬的传说，主角正式官方回应了，戊辰认同索是乙丑布的局，却坚决否认与索的不堪传闻，风纪调查结果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这是他的私事，还是不怎么好听的私事，他特别澄清，比较靠谱的可能，他希望通过我的口述，在老板眼里维系一贯正气主教的形象吧。秋纹说，只领太太的恩典，我呢，只领老板的恩典。
养虎为患，纵容争斗，都在老板的计算之中。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的较量，只有戊辰知道。我却明白一个道理，官场职场，攀上华山之颠比武论剑，真不是小人得志这么简单。他们必有过人之处，无论落败还是上位，都不是寻常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