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点阿姨过来做晚饭。汤在沙锅里咕嚕咕嚕翻腾,饭在饭煲里蒸着,菜在炉子里炒着,香气萦绕,如斯人间烟火气,是最好的。我不喜欢做饭,烹饪手艺几乎为零,最喜欢做的菜是蒸鱼、蒸排骨,只需要把调料放好,不需要任何烹炒技术。宝宝抱怨,妈妈做的饭最难吃:(。一来经常加班不着家,二来确实不喜欢做家务,买菜洗菜切菜,一塌糊涂,满身油腻,还要拖地收拾房间,简直浪费大好光。如果阿姨放假,晚饭就是外卖了。可怜的孩子,妈妈的味道却是外卖?
我宁愿坐在阳台的休闲藤椅里看书,圆桌上一杯清茶,一碟烘焙小点心,不想看书,可以看看小区的山水花树,闭目晒太阳。此时,时间是小溪里的潺潺流水,细纹荡漾,微波渺渺,却总是满满的一湾。
孩子准备上小学了,现在这所幼儿园号称与国际接轨,没有课程学习,纯玩。当时进入要预约,要排队,还要竞争挑选,初筛符合条件才能通知面试。从小面皮薄,不爱麻烦人,想想上幼儿园也要找人,也太挑战自我了,还是正常报名等通知吧。国人办事喜欢找熟人,其实外国的月亮也不圆。美国电影《布拉德中年危机》,为了儿子上心仪的大学,老爸不得不拉下脸找多年不见已是名人的同学帮忙。尽管《中年危机》重点不是找人办事,而是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自己却怀疑人生的哲理思考。
费用一年大约4000三年就是10几万元人民币。费用对我们来说,还不困难。给孩子自己能给到的最好,是每个中国父母的想法,可怜天下父母心。西方虽然不是中式的忠孝礼义文化传统,然而人类的感情相通,想来西方儿女与父母并不是亲情淡薄,只是文化差异理解和表达不同罢了。
小孩子精力好,也容易秒睡。家里折腾一轮,洗漱完毕,大字躺床上,一边哼哼要抱,一边已经睡着了。粉色系的小闺房,温馨和暖,粉色的帐缦随风轻舞,粉色的小台灯灯色柔和,影照着房间仿似晚霞里的烟水,小人儿呼呼大睡,圆嘟嘟的脸蛋上,小绒毛微微泛着淡淡的金色。宝贝啊,因为有你,人间值得。
宝爸把手搭过来,抱着我的肩膀,明显的求爱暗示。手的温热透过睡衣,传递到皮肤上,混身打个激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故意打了一个哈欠,闪身避开,钻进宝宝的被子里,困了,睡觉。关了灯,光影琉璃,看不清宝爸此刻的表情。
一姑娘翻个身,带着被子压在身下,重新帮她拉好被子。
一姑娘是试管婴儿,当然没有告诉她。她绘声绘色地描述,她以前贪玩,一直在天空中飞来飞去不肯找妈妈。直到听到妈妈的呼唤,终于一头躲进妈妈肚子里,找到世上最好的妈妈。
医生说做试管怀孕的机会一半一半,有如赌博。为了怀上宝宝,我吃尽了苦头。秋风秋雨萧索,必须准时每日搭公交车去医院,排很长很长的队,做很多很多检查。记不清打了多少支促排卵针,以致两侧臀部青紫无法下针。还有一次一次的阴超,粗鲁的直捣黄龙,感觉极度不舒适,以致有一段时间极排斥夫妻生活。
不敢说取卵、移植的伤痛记忆,单是移植后十四天的等待,已经一日如三秋,望穿秋水,忐忑不安。第一次测试验孕棒,握着棒身不敢看,偷偷看一眼,只有一道杠,心里凉了半截。装作不经意,放在一旁,拿着报纸漫无目地浏览。再看,传说中的二道杠竟然出现了!我的宝宝终于如约如至!宛如天使一样降临人间。
给孩子掖好被角,裹在浅白印紫罗兰花色的被子里,这床被子专门给宝宝买的,她喜欢莫代尔丝棉滑滑清凉的手感。以舒适的角度半躺着,温暖宜人的环境,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呈现男女温存的画面,夏娃柔美,亚当强壮…脑子里的小人儿打完架,隐退了,身心有些舒畅又有几分倦怠,却是点到即止的不透切,痒痒的无处安放。
生孩子后,生活里总是充斥着工作、家庭、孩子诸般大事琐事,完全没有恩爱缠绵,对于与宝爸身体接触有一种本能的厌恶,拉拉手我都有种抗拒的感觉。然而深心里,桃花潭水深千尺,花径无人缘客扫,藏在心底里的欲望却噌噌地涌现,心里极渴望着既暴力又温柔的对待,在幻想中颤栗,偏偏求而不得,好像半空中的鸟窝,再大的雨,不过是一场空。一边厢抗拒,一边厢却意淫。何其矛盾?
我对自己的认识,是一个需要爱、需要关注到我的细致情绪的女人。婚姻生活中,柴米油盐需要细水长流的耐心,两性关系更需要初恋般的情感守护,无论心情悲欢或是不足道的细碎,我愿意讲,有人愿意听,一起分享、分担。实际的婚姻生活,家庭经济,柴米油盐,孩子培养,人情来往,以及各种鸡毛蒜皮,和烦躁起来的吵架,唯独没有自己,没有人静静地听我的心事。也许是日久的锁碎麻木了心理情感的需求,生理欲望的需求也被打压了,那是一份报复式的漠视。
中国女士夫妻生活幸福指数调查报告显示,17%的女士不满足,很满足仅占14%。人世间,情爱的欢愉不能公诸于口,却是人人追求的本能快乐。亚当夏娃开启人类启蒙的大门,追求生理的满足,是天经地道的人伦。但是中国女人羞于谈及,我从来没有向别人谈论过夫妻生活的事情,更不能说深心处的欲望,觉得好羞耻。然而又无法排解,这翻心事,怎一个奈何了得?
来料不足,每天贴着线生产,癸西管生产也难为无米之炊。我们开会讨论,他的办公室修饰简洁,办公桌椅和会议沙发小茶几,两盆葵尾和落地绿萝,其他一概没有。癸西表情凝重,这个问题很大,这样下去影响很大,可能冲击星空公司总部业绩,现在老板还没功夫关心,不然麻烦大了。我说:
“癸总,我刚接手,不知道过去什么情况。我们跑遍所有客户,有个疑问,过去产量180万,配300万的产能,系数足够大。现在突然飚到400万需求,就算没有环保问题,也是入不敷出。况且,原来的配置因为机器老化,实际打产率不足,产能实际已远远不足300万。这个提升过程,没有计划预测的吗?工厂的配置,没有检查保全吗?”
“第一,有计划,不过我们的计划和日本比,可以说没有计划。市场需求突然巨变,也是有的。”癸酉空降前直在日系同行,对日本企业的运作了如指掌。
“第二,物资是壬总管的,他怎么安排的我不知道。据我所知,这些工厂都是他的关系。配置比需求大这么多,里面难道没有利益关系?是吧?”癸西小小的眼睛,在厚厚的镜片后精光闪闪,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手术。
“嗯?....”这个想法有趣,我瞪大眼睛,等待下文。癸西说话的风格,喜欢让你先认可他的第一个观点,再往下层层推进,把对方套入圈中。
“机器最多产量最大那家厂,证照齐全,喏,就是那个光头老板。他和壬总的关系最铁,现在供的货最少,最不听话。你想,是什么原因?”癸西一步一步引导我。
“难道是壬总…...?.”我顺着他的思路猜测。
“因为你来了,壬总失去了调达这个肥缺,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嗯?”“
“所以…....”我试探道。
“你说得对!”癸西拍手。好吧,这就变成是我说的了。癸西的意思,壬申超出需求大量配置资源,让厂家都吃不饱,互相掐架,谁给好处谁有单。失去调达管理权,挑动光头老板罢供,挖坑给我们踩。这个猜测虽然暂时没有证据,却是合符人性和逻辑的。癸酉实在是精明之至。
这个会议的目的,癸西引导我统一共识,造成目前的局面,一是壬申管理期间布局不合理获利,二是不管之后涉嫌故意挑拨厂家阻挠供应。如果总部问责,掣出挡箭牌推卸责任。这是他作为空降职业经理人,没有原生后台的一种自保措施吧。另一方面,产供双方上下游业务关系,经常互相甩锅,当下形势不同,必须要联手保障生产正常开展。
戊辰当时把我安排在双方争夺的焦点,一是迫于甲子的压力,一是借机探探敌情。没想到歪打正着,正需要通过打跨壬申削弱乙丑团队的实力。他被彻底削去调达的一切职务,没有管理权,只有方向性的指引:要想办法把壬申拉下来。具体怎么实现,工作如何开展,只有靠自己想。
必须坦率地承认,处理工业基站这些棘手的业务问题,和复杂的人际关系,我的魄力和思维是不足的。丁卯的话,复杂事务解决思路不够开阔。宝爸嘲笑道,和老狐狸打交道,就你啊?宝爸的语气是耻笑的,总是这样不尊重人,若是别的,说不要和他翻脸。然而职场多年,论权谋智计犹如小白,宫斗戏出场第一集领饭盒的角色,这是事实,只得忍了。
而在道德的天砰上,癸酉曾说,你和壬申是奇葩的双向极致,意思是我的道德洁癖到极致,常人所少见。戊辰也毫不吝惜地夸赞,你可以和任何人平起平坐,甚至,他们需要仰视。
可是现在要打仗,不是比坐禅的定力,唐僧可以坐三五年,还需要孙悟空以实力打败三仙。谁可以助我?怎样相助?癸西可以信任到什么程度,到什么界限?这些信息一概没有。戊辰让我找他,有借助癸西之手对付王申之意。从癸西的言词,他们的关系肯定不简单。不一定是盟友,但一定不是敌人。
癸酉的目标很明确,要把壬申拉下来,自己当一把手,苟存于他人掌爪之下,显然没有好日子过。我的目标也很清晰,要把壬申干掉,还要把摊子收拾好,现在壬申处处发难,道道设坑,我的日子也很难过。所以,壬申是我们共同的目标。论斗争智慧和机心,我显然和癸西不是一个级别的。他需要借助我背后的力量,我需要他当下的能量,互相结盟,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更明智的选择,应该及早抽身,好像升级打怪兽,装备精良、武艺高强、反应敏捷者节节升级,我一双商小白,何必勉为其难?但是,此时已经身不由己。庚午在部门领导会议上已经当众声明:
“总部的事都忙得焦头烂额,分部的事你自己决定,我管不了。”
“总部没有支持,怎么做,要不换人?”
“换人?肯定不行,老板定的事,谁敢动?你自己找老板去!”.打得一手好太极,推得一干二净。
甲子怎么说的?甲子斩钉截铁地说,统管是必须的!谁挡路,谁有问题!你一定要如实说,这是考验你的时候!壬申是庚午的队友,但是统管是过了明路的,甲子打破基站独立王国的决心路人皆知。所以,庚午才不会插手管理,但是他会搞破坏,这也是戊辰一再提醒我,抓紧搞定壬申,不要被内外夹攻!
“我对你没有抱幻想…,我知道你只是一个二流货色…”,毛姆的《面纱》,丈夫对出轨妻子的尖刻又客观的评价。认真地厘清自己,我就是大多数不思进取的、平平凡凡中的一个。上学时候听不懂的就不想听,不想勉强自己。工作中,明知道自己的短板,也尝试学习理论武装,结合实践武装自己,一看书,好费神,静不下心深入研究。
本应该好好干着打杂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却因为慧眼识小猫,机缘巧合置身于人精堆中,左顾右盼顿然相形见拙,在上一层不足下一层不甘的夹层中,自生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