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卯，庚午，拉，我，分坐一边。我扫了各人一眼，大家面无表情，正襟危坐。
丁卯先开场，最近收到不少对调达的投诉，包括作风、腐败、业务违规等问题，部门开展了详细的调查工作，现对调查结果予以内部通报。我拿着核查报告，又瞟了庚午一眼，他的法令纹深深地趴在脸上，越显得神情凶恶。我心里不禁一沉。
报告主要有几点:
1，国产换进口，增加公司成本。
2，调整订单向同一客户，倾向明显。
3，引进新注册公司供应，质量异常。
庚午听完，大怒，胡说八道!凌厉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拉平时口齿伶俐，能言善辨，此刻一言不发。丁卯咳了一声，开口说:
“以事实说话，一条条核对调查报告的内容。”
我慢慢镇定下来。平常不喜欢争执，差不多就算了。遇到强势不讲理的人和事，反而激发起我心中的斗志。
我从第一件案件说起，论点论据论证一条条清清楚楚。庚午碍于丁卯的面子，也收敛戾气，沉心倾听。丁卯从基层出身，调达业务很熟练，不时补充尖锐的核心的问题，有些问题庚午回答理直气壮，多半是有底气的。有些则不予回应，或者答非所问。逼到墙角，他一脸肃然：
“我以人格保证，我绝不恋栈权力。公司不让我当干部，我随时走。”悲壮的语调，严肃的表情，却意外地有一种滑稽的戏剧效果。
回想起来，这就是一场戏，和政治上、官场上的表演一样。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太祖平定天下，决心解除诸功臣大将的兵权，召集诸功臣饮酒，席间忽然说担忧有人夺他皇权，以至寝食难安焦虑不眠。众将大惊，纷纷自动要求解除兵权。
老板要弄你，还要师出有名，必须要搞些事情。精忠如岳飞，尚且以莫须有定罪。怀壁大罪的将军，自证清白的唯出路就是放下兵权解甲归田。自己都一身膻的庚午之流，要寻他的不是轻而易举，然而也要让他有自辨的舞台，彰显审判的正义性。……有点猫戏老鼠的感觉。
后面的事，庚午干脆拒绝承认和回应。眼看着局面有点僵，没办法进行下去。丁卯想了想说:
“我和庚经理单独谈吧。”
当天，丁卯找我说明处理原则，庚午负直接责任和领导责任，业务主管负直接责任，按流程签字的不干人等予以免除责任。晚上，丰满小姐姐和我一起加班，三易其稿，经丁卯签审，加盖公章，全系统发出考察通报。
当晚，梦里的魑魅魍魉如影随形，从混沌的空间幽幽地冒出来，面无表情地，或者痴痴地笑，明知是梦，告诉自己快醒，挣扎着偏醒不过来，越是坠入黑暗的深渊....不要啊!
早上，一脸倦容地听着同事汇报工作，正掩嘴打个哈欠，门忽然呼地被大力推开，庚午一脸凶相闯进来，一手指着我大骂:
“贱人!你他妈的有种!”大步踏上前，大有一巴掌甩过来的架势。
我简直懵了，下意识地往后退，旁边的男生连忙挡住庚午，女生也把我扶着。身后的一排绿萝招架不住，唏哩哗啦东歪西倒。
“你，你.....要干什么?”我声音发抖，几乎自己也听不见。
“哼!”庚午握着碗口大的拳头，狠狠瞪着我，推开挡着他的男生，转身走了。大家一时面面相觑，口瞪口呆。
拉第一个叫道:“他疯了么?”马上指挥着把我扶到沙发上坐着，又让人给我倒热茶，然后打电话给丁卯报告情况。善后迅速，一气呵成。
我倚坐在沙发上，心跳逐渐加速，感觉眼前像标靶一样一圈圈打转，室内的灯光好像日落黄昏之后，慢慢黯淡下来。眼前人影晃动，我却没有说话的余力，脑中的小精灵说想睡觉了。耳边只听到丰满小姐姐在惊叫，她好像要晕倒了....
-阵清凉辛辣的万金油味在太阳穴和前额游走，熏得眼睛有点睁不开，头脑中的小精灵却慢慢清醒，心跳也回复正常。拉的脸特写般映入眼帘，好点吗，要送医院吗，刚才好像要晕倒呢。还好吧，可能昨天没睡好。既然无碍，恢复工作，大家一时都散了。
“丁总知道这个事了。他在出差，他说如果有需要，让你回家休息一下。”拉关上门说。
我还在恍惚中，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也和戊总说了，他很气愤，说你要马上和老板汇报。”拉的动作很快，也很主动，已经找了戊辰。
“和老板汇报?”我有点茫然。
“你最好也问问戊总。”
我开始慢慢恢复思考能力。第一，和甲子汇报，为了加速打击庚午集团，这是有必要的。第二，丁卯才是我的直接领导，应该先请示丁总，再问问戊辰?第三，拉不太喜欢戊辰对我好，这次却主动让我找他，她是要隐藏什么吗?
信息给丁卯，他很快回复可以。
我写了一段信息，发给甲子前先给丁卯和戊辰过目，现实教育，要小心谨慎那:
尊敬的甲总:
我是调达部的***，负责调达系统内审工作。*年*月核查本系统业务、廉政问题，于昨天发出考察通报，其中涉及庚午经理的违纪行。
作为公司任命的管理干部，我本着尽职尽责的态度完成工作，核查以事实为依据，以规则为准绳，绝无虚假夸大。然而今天上午，庚经理突然闯入我的办公室，公然辱骂恐吓本人，造成本人身体不适，产生不良心理影响，更会因此带来仿而效之的群体效应。
恳请甲总调查，感谢!
汇报人:***
**年**月**日
丁卯没有意见，戊辰回复道，要手写，再签上保证属实，愿承担任何责任，让拉在旁边签字作证。丁卯大而化之，不拘小节，舒适就好。戊辰则是细节控，总是心细如发，无论做事说话写报告，内里伏着无数条灰线，埋着几多个坑。
忽然想，如果他和癸酉pk，不知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