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与平日一样普普通通的一天,最起码对于虞晟东来说是这样。
他像往日那样巡逻在南枫的树道上,拄着一个拐杖慢慢地走着,每逮到一个衣冠不整的人就狠狠地给那个人一杖。
他对于自己的手劲很有信心,每个进南枫的人几乎都被他揍过,每一个人都被打的不敢还嘴。
对于不服管教的人,当然就要有特殊手段,绝无例外。
每一个路上行走的人都用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的眼神看着他。
他感到舒服极了,好像在那种目光中上升到了天堂。
“那个小老头儿怎么回事啊?”一个衣冠不整的青年大大咧咧地问着路边的行人,“怎么大家都避开他似的?他就是那个什么南枫城主么?”
青年的头发又脏又乱,满是污垢,蓬勃地生长着。
南枫城主吗……?他想,就连那个所谓的城主也被我这个小老头子揍过。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你们不是南枫人吗?怎么这么怂?”青年追上一个脚步急促的路人狂问。
他慈祥地笑着走进青年身边,“我记得……你好像叫……沈途凡是吧?”
“是啊,怎么了?”青年瞪了他一眼,“老头,你是这里的黑社会吗?”
“可以去把你自己洗一下吗?你臭的像在粪坑里打滚的猪。”他微笑着,脸上皱纹挤在一起。
青年却毫不退缩,“你踏马谁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
于是便响起“砰”的一声巨响,青年狼狈地栽倒在地,老半天爬不起来。
“不要玷污了我们的树灵,别拿你肮脏的躯体触碰圣洁的树灵,懂吗?”
虞晟东以手杖敲了敲地,他从来不把话说第二遍。
“你他妈还真是个黑社会啊……玛德,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等下一定……”青年这样说着,忽然从地上猛冲过来,狠狠咬住虞晟东的脚。
“去你吗的……树灵,没人能够……限制……我的自由……”他含糊不清地从嘴里发出这些声音。
于是又被一击击翻在地。
“作为一名南枫人,首先要懂得遵守基本的规矩。”他温柔地说。
“你踏马的,这算什么,简直就像是那个啥比树灵温柔的轻抚……”于是倔强的青年又受了一击,但却连惨叫都没发出,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虞晟东对于力量的把控一向炉火纯青,大概刚好控制在不会把人打死的程度吧……大概。
“真踏马好笑,你们不是平等的南枫城吗?居然还有这种当街施暴的行为……”
这次虞晟东没有出手,只是用关切的眼神看着青年。
“只要不把人打死就没问题。”他慢悠悠地说,“正是因为绝对平等,所以一般这种小打小闹上层也不会多加管束。”
“所以你怎么想呢?”
“滚你吗的……”
这次是比之前更加狠辣的一击,虞晟东不喜欢别人质疑自己的意见,尤其是骨子里都自以为是那种人,更令他厌恶。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他的眼神冰冷起来。
那青年已经失去了意识,然而双眼还是圆睁着,透出一股绝不妥协的愤怒来。
这种眼神就连他也微微感到惊叹,那是野火般的光芒。
后来再一次见面时,已经是他被逐出内区时了。
不肯虚与委蛇之人,不肯改变自己之人,必定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每个规则都有其存在意义,若是全部予以否定,只会徒增他人厌恶。
这是世界上的公理。
虞晟东从自己的回忆中回过神,那个叫沈途凡的青年依旧用着毫不屈服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这令他感到一丝赞许感,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沈途凡面色铁青,死死地盯着再次相见的迂腐老头。
“虞老头……”
迂腐,爱卖弄,自我中心,自以为是,唯我独尊……这种类似的缺点沈途凡能说出无数个。
他早该想到周雨怜要带自己来见的人是虞老头的,都怪自己毫不怀疑对方,才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撞上虞老头。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与老头相对而望,不过却没有一眼万年。
周雨怜自然也感受到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不如说,在来之前他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他上前一步想说什么。
然而虞晟东缓缓地接近了沈途凡,先开口道。
“原来如此……真是对稀罕的组合,我知道你们来找我是为了干什么了,不就是找个师父么。”随即眯起眼冷笑起来。
“怎么样,肯不肯叫我一声师父啊?”虞晟东刁难地看着他,由于身材矮小而不得不抬头仰视,配合身穿的黑衫,看起来滑稽可笑。
沈途凡压制住怒火,在心里思考着。
我是为了什么才来修灵?
是为了变强?
是为了炫耀?
是为了探索?
这些都有,但最根本的原因在于——
是为了不受到那些迂腐的人偏见,不受束缚地自由活着。
虞晟东就是迂腐人物的代表之一,但为了自己的自由,受点委屈算什么。
“算了,反正你就算叫我师父也不会是真心的。”虞晟东好像看到了他内心的想法。
沈途凡内心越来越烦躁。这个混蛋虽然跟我不是一类人,但却无比了解我的内心,我的一举一动都几乎在对方的掌控中。
再者,现在也还受制于对方,让他感到烦躁无比。
“我可以答应你,做你的师父。”虞老头坦然地说。
“我不需要你突然之间性情大变,对我异常恭敬,也不需要你突然间变得衣冠整洁,恭而有礼。”虞晟东似乎想到了什么,眯起眼笑着,脸上卷起一层又一层褶皱。
他在想什么?沈途凡皱起眉头直视着虞晟东。
两人再次开始默默地对视着,眼神似乎快要撞出电光,周雨怜被晾在一边,很识趣的什么也不说。
“我只要你在黑木广场上祈灵,就只有这点要求,在这之后,我便会待你如我普通的弟子。”
这个世间有着许多无法找寻自身异能的人,而没有异能,一般来说,是无法修灵的。
但还有一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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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越过对异能的修行过程,直接开始唤灵。
没有异能,理所当然是无法唤灵的。但是,还有一条羊肠小道可走。
那就是祈灵。
祈灵并不是祈祷上天,赐予自己异灵的意思,而是通过祈灵柱做媒介,来找寻世间失散游荡的脆弱异灵。
理所当然,没有异能,就算有异灵也是无根之萍,但是总比什么也没有好。
而祈灵柱只有两根,一根在古树中心的黑藤广场上,一根在古树顶端。
古树顶端那根只有极少数人有资格去祈灵,而黑藤广场则是人流熙攘的城市中心。
周雨怜脸色一变,出声道:“虞先生,你……”
“你是想帮这小子找个隐秘的地方祈灵吧?因为祈灵柱一共有两个,而其中一个就受我管控。”虞晟东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周雨怜的目的,“这小子天赋明显不行,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天底下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如果那小子怕丢脸,就让他滚,异灵者没有一股狠劲是不行的。”
黑藤广场是每个人都能去的地方,无论任何人都能在那里祈灵。
而古树顶端则是只有少数人才能开启的隐秘场所。
沈途凡也猜的到,周雨怜是考虑到自己愤世嫉俗,不受欢迎,脸皮薄的特质,才特意来找虞晟东开启古树顶端的祈灵柱,在不受注目的情况下祈灵。
而如果按照虞晟东所说的来做,那两人来找虞晟东的行为一开始就失去一半意义了。
这个老头一开始就把握住了他们两个人的行为模式,简直恐怖到了极点。
说起来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才刚进南枫诶,为啥我刚开始就要遇到这种大魔王啊。沈途凡心里很不是滋味。
周雨怜依旧保持着沉稳,“不,我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缺点,只要能够容忍这些缺点,以后也可海阔天空……”
“放屁。”
“……只要能多一丝善心,事情也能有不少的转机。也许因为这个转机,能够改变很多人注定黯淡的……”周雨怜看起来似乎有些难得的焦躁不安,语速也快了不少。
周雨怜大概也是第一次体验被人从里到外通通看穿的感觉。
“放屁。”虞晟东再次轻蔑地张嘴吐出了两个字,“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周雨怜,也听说过你的处世原则。”
“但那些都是狗屁。”
“也就是在南枫,你才可以秉持你那种和谐的心态,极力维持着朋友间可贵的和平,不伤害每一个人。”
“这种关系比起生死之交,一碰就断。仅仅一个误会,关系就有可能分崩离析;仅仅因为一丝欲望,人就会去吞噬其它人。从古至今都没变过,你拿什么去改变?”
“你所营造的和平是虚假的,与其虚与委蛇的营造和平,不如积极面对事实,如何?”
“那个叫沈途凡的小子不过是个废物,你就算现在帮了他一次,他以后也会面对各种难题,各种恶意,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你还不如放开手,任由对方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