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剑果真极尽妖力,她只觉得浑身震痛,又觉得全身轻盈,飘飘然如秋之落叶,浮于空中摇摇欲坠,而后落于一个熟悉的怀抱。她闻着他身上的白檀气息,觉得甚为安心。
许长卿紧紧将她抱于怀中,平静的面容终于被打破,他神色间尽显慌张,急声唤她的名字。
她努力挽起一抹笑,却是不由得有些遗憾,她尚未来得及同他表明心意便已要魂飞魄散……
许是弥留之际,她恍然想起曾经所不曾注意的:
“……殿内那尊金蟾神像便是以它内丹炼制而成……”
她如同醍醐灌顶,灵台恍然清明,于是倾身道与他。
许长卿随即掷剑而出,顷刻间那神像便碎作几块,只见金光四射,漫天华光从那神像涌出。四周分影皆纷纷消散,惟余刚才从后方袭击的那只伏在地上苟延残喘。
周遭的浊息慢慢散尽,一片朦胧的白光中,他将她拥于怀中,瞧着怀里的姑娘罗裙染血,面色惨白却仍是浅浅笑着,许长卿有一瞬间的空白,只觉得浑身颤冷,喉咙一时发紧,厉声骂她胡闹。
她拽着他的袖摆,一张小脸尽失血色,却仍是挽唇笑着,带着几分委屈道:“我都快死了,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哄哄我吗?”
他似是疲惫不已,闻言眸中闪过一抹痛色,急急探向她的脉搏,脸色顿时煞白。他将她往怀中抱紧几分,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哄道:“你想听什么好听话?”
“可还记得你我初时见面时你同我说的话吗?”
他不由得轻皱眉头,却听得她似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你总是骗我……你说叫我乖乖待在原地,等你带我回家,可我等了好久都不见你回来……后来青鸾便再也寻不到你了……”
他不知其意,只以为她想回府,于是忙唤人准备车马。
她抬手拉住他,苍白着小脸摇头道:“来不及了……”
腹部的伤口血流不止,鲜血如注,顷刻间便染红了衣裳。她身上仍穿着白日里的那件青衫罗裙,只是裙摆处的小花白碧桃已然被染作绛桃,血红色的花瓣瞧着灼灼其华。
她吃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是枚貔貅瑞兽模样的羊脂白玉吊坠,年岁已久,却仍是通体光滑,碧玉如新,想来应当保存极好。
她垂眸瞧着那羊脂白玉吊坠,似是追忆道:“这玉坠,如今终是物归原主了。”
恍又想到什么,继而说道:“我欠你的恩情如今终是还了一桩,还有一桩,便留作来世再还……待到来世,便以身相许权作报恩罢。”
目光已是逐渐涣散,她看见他脸色颤白,眼中尽是焦急与心疼。她听见他急声唤她,说好听话哄她,只是意识渐渐脱离,五感皆失。
眼前几道虚影重叠,仿佛当年的模样。她想要伸手抚他的脸,可再是无力抬起。
她终是缓缓闭上眼,坠入无边的朦胧白雾,她看见梦中的十里桃林,满目芳菲,春风拂过耳畔,带来当年的低语:
“小狐狸,我带你回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