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从打翻的砚台流出,天边被渲染得昏暗低沉。我不知道为什么,裹着一床厚重的被子就来到了学校,里面什么也没穿,恐惧不安爬上我的每一寸肌肤。
同学们是一群疯子,不管男男女女,嬉笑着,疯狂地撕扯着我的被子,为什么?他们就那么无聊吗?什么都可以娱乐吗?
我拼命地挣扎着,嘶吼哭喊,没人可怜我。
赵若美冷冷地问了一句:“你就不能坦诚一点吗?那么虚伪。”
这句话,让我身体一僵,被打进了地狱。
自小随母亲工作辗转各处,我总是转学,很少有长久的友谊。第一次来到这个学校的时候,同学都很热情,我也努力地融入着集体,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态表情,不与任何人的观点冲突,附和着,满足着他们的自豪感、虚荣心、嫉妒心……哪怕是一个最平庸的人,我也赏识他自以为是的才能,卖力地逗每个人开心。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成功,融入集体之中,处于一个安全的位置,不再是异类。
可一天,赵若美把我单独找出去,对我说:“你笑得真假,我从未见过像你那么虚伪的人。”
她的话成了我心头的噩梦,我一直恐惧着,其他人和她一样,早已把我看穿,看我像个小丑一样表演。可我又有点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那一刻,我终于不用再表演了。
我拼命挣扎着,耳旁传开小婴儿的哭喊,小婴儿对我乱踢乱打,眼前却只有疯了一样的同学,我瞬明白了眼前是梦。
我努力强迫自己睁开眼,明知这是梦,但就是醒不了。我在梦中疯狂挣扎喊叫,可实际上,我却一动未动,一声也发不出。
过了老半天,我才终于睁开了眼,婴儿的哭声还在身旁,可身旁却没有什么婴儿。
只见我的被子裹成一个蚕蛹般,里面很空大,我低头看向被子里面,猩红的肉壁,还挂着几缕血丝,脑子里冷不防冒出子宫这个比喻。
这时,哭声突然止住了,周围一片空阔,寂静无声,那么,我就是那个婴儿吗?
书上说,人在极度想逃避的时候,喜欢躲到狭小黑暗的空间,因为那是母亲的子宫给婴儿最初最安全的回忆。我直接梦到了子宫,构建虚假的安全,只能说明我想逃避的事实。
当我看透了梦的伪装时,它也就不复存在了。我从梦中醒来,发现天还没亮,房间里的东西没有一处可疑,我拿起枕旁的闹钟,摸着它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痕迹,每一个凸起,一切都如此清晰真实,而梦总是模糊的,我相信了自己总算回到了现实。
被梦折磨得疲惫不堪,只有去到母亲身边,我才能安心入睡。于是我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拿着枕头去了母亲的房间。
母亲被我开灯所惊醒,一脸困倦。
“我又梦魇了。”
“好吧,你上来吧。”母亲扯了扯身上的被子给我腾出一个位来。
脑中突然警铃大作,我习惯了每次梦魇的时候去找母亲,可昨天,母亲才回了外婆家,我亲眼看见她收拾行李。
女人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怎么还不上来,我要困死了。”
我没忍住,尖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