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工具,不过就是拿上老冯之前送给他的笔刀,这种笔刀也不常见,像笔一样的外形,只是在笔头部分插上了一个小巧锋利的刀片,刀尖锐利,刀背斜阔,小巧灵活,用来刻字再好不过;加上定军山石块多的是,随便一块能刻下名字的石头都可以刻成碑,其实也不需要带上多少东西。陈望一手握着笔刀,一手提着酒壶,从酒肆后面一条长满桑树的林荫道上山。
这段时间雨水不多,也有一段时日没走过,杂草丛生,蝇蚊横飞,充斥着一股腐烂的气味,陈望想着后面得空还是清理一下,不然原本的路根本就被遮完了,如果不是经常来往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一条山路。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陈望轻车熟路摸爬上去,未时的烈日在三伏天里显得更加毒辣,阳光透过桑树的枝桠与树叶零星洒落在胳膊上,刺痛的生疼。
盏茶功夫,便看见一抹光亮……离开树林后,陈望用手遮掩了一下阳光,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的泥巴地,一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块插在地上,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看不清楚的姓名,这就算是阵亡士卒的墓碑了。
陈望仰头灌了一口酒,看见老冯站在角落一个较大的墓碑前,用手轻轻摩挲着碑面,老冯瞥了眼陈望,示意把酒壶递给他,“这碑下埋着的,是我手底下年纪最老的兵,花甲之年还成天披着甲挎着刀,天天吼着我们这些小王八蛋,包括你爹也是,根本管不着,也不想去管。”
老冯解开酒封,淋了一些在墓碑上,自己也跟着灌了一口,“因为没有等到京城的增援,你爹被斩首在城头,这老头独自骑马冲到对面关隘口,一身老骨头也不怕抖散架,抽出刀直接朝对方掷了过去,然后开始破口大骂,挨着将守关主将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哈哈,唾沫星子溅出几丈远,敌方士卒正欲弯弓射杀这老头,却被主将拦下,就由得他骂,头也不回就离了关口。这老头刚开始只是粗鄙骂娘,后来开始骂我们窝囊,说我们是饭桶,迟迟拿不下这屁大个关隘,又骂那京城国君天天舞文弄墨,真刀真枪时两天都放不出一个屁,骂这狗屁世道非要打仗,打的家破人亡,却还不知道为何打仗,不明不白!最后啊,他骂自己为什么老了,老的都要直不起腰杆……整整骂了三个多时辰,兴许是年龄大了,兴许是没了心气,回关后当晚就吊死在自家房梁上。”
陈望听老冯说起过很多次这个老头,他印象很深,只是他那时看见自己父亲被斩首,当场就哭晕过去,所以并未见着这老头出关,刚想张嘴,却又被老冯打断,“我很感谢他,让我们这等孤魂野鬼还知道为何而驻守在此,当初我劝你,不要待在这里,送你去京城,是因为我想让你看看这个世道,陈望,你不应当与我们一样,要死,也不要死在这里,去死在你觉得该死的地方,去为你觉得值得的人赴死,去死在你觉得正好的时间……”老冯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仿佛也是在劝自己,陈望看着老冯,风吹日晒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沟壑,他极少叫自己全名,他忽然觉着老冯是真的看起来老了,却又觉得他更加笔挺。
三伏烈阳天,蝉鸣未归人!
…………
曹嘉示意身后士卒原地修整,看着就好,他扛着名为“刀奴”的九环刀缓缓下马,瞥了眼左右地势,心中了然,对面显然是算好了这狭窄的地形无法发挥军队的优势,就是冲着他来的。
屠锦绣?大周国师专门针对孙国的谍子机关,以潜伏周期长著称,一出手就没打算全身而退,是一群疯子!很麻烦。
曹嘉朝着眼前二人会心一笑,当然,也只是麻烦而已!要求死,那便死!
郑培阳跟杨获心中突然一阵恶寒,两人眼神交换,三人都是同境界,怕你?
郑培阳深憋一口气,身体微曲如被一根拉开的弓弦,唰!眨眼间一步踏出三丈,两步冲出七丈,随即右手一拳挥出,直冲曹嘉面门,像一根弹射而出的箭矢,拳头锋利!
曹嘉单手横刀至面门,锵!拳罡与刀身相撞发出一声金属的轰鸣,掀起一股气浪向四周散开!
郑培阳低喝一声,左手做刀直插曹嘉脾脏!
曹嘉脸上刀疤微微扭曲,随即向后猛然拉开一个弓步,上身后仰,抽刀向下,快如一条银白色闪电,坠落而下!
郑培阳脸色微变,想要抽开左臂已然来不及,右手猛然再出一拳,砸向曹嘉天灵盖,曹嘉冷哼一声,还想以伤换伤?忽然曹嘉身形一闪,那条银白色的闪电骤然加速剁下!
嘭!郑培阳向后飚射而出,重重摔在地上,紧随着又一道黑影摔在他面前。
曹嘉歪了歪头,缓缓收刀,眼神里迸出一丝狂热:“才剁下一条手臂,屠锦绣……有些本事……”
郑培阳单膝跪地,看也不看地上的左臂,脸上杀意升腾,狰狞道:“曹刀奴……你竟是……结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