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科中脑子里轰的一下,感觉脸上也跟着涨起来。他就这样,在羞愧难当或者激动至极的时候,脑瓜子就会哄一下炸开,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一时失去感知和言语能力。好在毕竟当过老师,他马上调整一下,意识到自己竟然忘了报出老丈人的名字,赶紧跟上句“我的岳父是周合营,李尚村的。”
男子听到这个名字,怔了一下,脸上逐渐露出了笑意,把门完全推开。
“哦哦哦。快请进,请进。”
周科中进了屋子,把肩上的袋子轻轻放下来。柳长鸣从鞋柜里拿出双拖鞋来叫他穿上,然后到客厅里坐下。
周科中双手垂下,身子前弓,他在等着柳长鸣说话。
一会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从卧室里走出来,很显然是这家的女主人。她脸上光洁润泽,带着礼貌客套的微笑,端来两杯茶水走了过来。
“你是李尚村的?哦,想起来了,当时你好像是在县里上学吧?”柳长鸣很和气的问道。
“是是是,在县三中。当时您正好上大学,还是全村第一位大学生呢,也是我们的骄傲”。周科中赶忙接过话,还不忘恭维一句。
柳长鸣笑了笑,没接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岳父,我应该叫表叔的,他现在还好吗?”
由是两人对话开始,不过基本上都是围绕着他老丈人老周进行的。对柳长鸣比较关心的一些事和人,周科中都小心翼翼的一一作答。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周科中期待的话题,一直没有出现。周科中一想到柳长风一定很忙,何况现在已近上班时间,所以未免心里有些着急。
周科中这么一闪念,柳长风就捕捉到了。
“哦,对了,你刚才是说你以前教师?那现在在做什么?”
周科中心突突的,双手在腹部前绞了几下,抬起头缓缓说道“我以前是代课老师,教语文,刚被辞退.我本来干的好好的,大家也都有这个评价,真的。可是还是被人顶了,一点理由也没给。”
顿了一下,他又深吸一口气,问道“表哥,我不想就这么被撵走,也不想一辈子在农村,我能写,在市报上也发表过文章,不论干什么,我有能力干好,真的。”
硬着头皮叫了声表哥,一口气把话说完后,周科中把头埋在胸前,屏气凝神,感觉在等待着别人对自己一生命运的裁决。
“哦,哦。这样啊”
柳长风端起茶水,呷了一口,面部依然平静如初,也再没说话,屋子里静了下来,能分明听出墙壁上石英钟滴滴答答的走针声。
短短不到的这几十秒,周科中却仿佛好久,令他深受煎熬。
恰好这时卧室门开了,柳长风爱人从里面走过来,端起桌上的茶壶,作势要给周科中续茶,“早上多喝点水,对身体有益。”来的及时,多多少少缓解了周科中此刻的尴尬。
“哦。我知道了。年轻人受些挫折,不是什么坏事。”终于,柳长风开口了,“你不到三十吧?哦,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会遇见。也还发表过文章?哦,---”柳长风沉吟了一下,接着道“任何时候不要轻言放弃,包括努力和希望,这样即使回家种地,也能干出一番天地。”一听“种地”二字,周科中顿时好像掉进了冰窟窿,心拔凉拔凉的。他嘴巴嗫嚅了几下,想要说点什么,柳长风却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了。以后你要多注意提高自己,给自己多一些沉淀,以后不论干什么,就都能拿得起来,就会有收获。一大早,也没做什么,就不留你吃饭了,以后我想还有机会”。
柳长风最后说的一句话“以后还有机会”,彻彻底底又燃起了周科中在心中刚刚被浇灭的希望之火。他脑袋又兴奋的轰了一下,思维再一次进入了静停模式。
这时柳长风又端起来茶杯,周科中也反应过来,该走了。现在还不是欢庆胜利的时候,切莫得意忘形。于是他强作镇定,起身告别。走到门口,看到地板上的蛇皮袋子,刚想张口说什么绿色野生原生态什么的,柳长风笑道:“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这么远。记着,给周叔带好”。
出了楼道,周科中就兴奋难耐,禁不住单手握拳,用力向上挥舞,时髦地喊了一声“耶”,两天来郁结的愁绪,顷刻烟消云散。虽然表面听起来,柳长风好像什么都说了,可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怎么分析都对,绝对和以后的任何结果相契合。不过周科中再土鳖,也能分析出其中的意思来,还是给自己了希望。几年的语文老师,也不是白当的。
抬手看看表,刚刚六点半。这时肚子也咕咕叫,连着两顿饭没吃了,现在才觉出来饿,加上不长时间内脑袋里就轰了两次,使他颇感疲惫。于是他在街角处找了家小摊点,点了份豆浆和果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