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区晴空万里,而老城区却烟雨蒙蒙。李浔穿好了他这具肉体唯一的一件正装来到了何畅的家,当然,对于常人而言这个家就有些大了,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郊区买下了一栋楼,还只住顶上的三层,当然,如果有人看过屋子的内部,那么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做无端臆想这种事了。
李浔推开门时何畅正瘫坐在摇椅上,就像是在等他。空气阴冷,霉味就像是虫蚤般骚挠鼻腔,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未熄的霓虹灯将摇椅和何畅的脸照得昏红,几本精装书乱糟糟地扣在地上,一旁伴有易拉罐和烟头,李浔只能能认出其中几本……
这里简直就像酒鬼的茧房。
“你来了,时仆。“摇椅上的男人说,嗓音沙哑得像枯叶。
“是的,大战在即,你把踩点的我叫回来做什么?”
“我…想问问你,你想从这场战争中得到什么?”何畅发着嘶哑而低沉的声音说到,似乎是太累才导致他如此。“你应知道,在神之游中胜利者能得到什么吧。”
“超越性的知识,可让人借此脱离现世与蒙昧,达到绝对真理,成为二代神明。对于你们灵术士而言,知识便是你们的力量,而到那个级别,足以供你们改变世界。”
“是啊,足以改变世界。”他嘴上浮出了一起笑容,好像从短短的一句话中就读出了一丝对未来的向往。他抬起头,看向了占据了几乎半面墙的窗户,看着烟雨之下,路边的来往车辆,被霓虹灯照亮了的即将破晓的无边黑夜,脸上的向往随后便消失了,又变回了刚刚沉沦的模样。
“看看这世界究竟是什么东西吧。”何畅突然怒吼道“是漏斗,是悬崖,是深渊,是洞窟,是绞肉机,是一堆金属残片混着有机体彼此交织的毁灭之歌,这样子的世界如何继续存续?这里与地狱有何区别?”
李浔默默听着,并没有打断他对于自己情绪的发泄。
“现在,它更腐败黑暗了。犯罪要远比我们的曾经常见,人类已经堕落了,腐化在不断滋生。”
“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神仆。我知道生活是复杂的。我们只能在苦恼的海洋中沉沉浮浮。总是会有糟心事发生,总是会有粗鄙的琐事缠身。可当某件事让我们感到痛苦时,若这痛苦源于自身的过错便罢了,可并不,真正苦涩的是本应照耀世界的荣光破灭;本该保护和平的系统无法生效;本该监督罪恶的系统不作为;通向实现基本功能的道路却必须履行复杂得让人困惑的程序。这个如同泥沼一样的地方让“理想主义”变成了一种愚蠢,乌托邦离现世越来越远了。而缺乏对现实世界充分认识的人只会吐出天真的想象。”
“你也一样,时仆,哪怕是我与你沟通‘这件事让我痛苦,能否改善它?‘时,不论你表面上说什么,也无法掩盖你的内心依旧在回答‘你所关注的问题不过是我所关注的问题的一个小方面,解决你的问题对我毫无好处,甚至可能会给我手头带来阻碍,而我的问题显然比你的问题更重要,我不在乎你的问题。至于我的态度也容不得你评判,毕竟这世界可不是专门为你的而修建的,而我习以为常,只是我的舒适所在。请你老老实实继续痛苦下去。‘”
“我根本就是无法取胜,在这个世界里,重利的人要比重善恶的人更强大,我甚至也并不知晓自己是否一定是正确。我无法取胜,所以……”
李浔看着陷入歇斯底里的何畅说道“你让我来其实是想让我给你一个承诺吧。你无法取胜,但你仍然要去抗争。”
“对,一个承诺,哪怕是口头的也好,至少…他能让我安心。算我求你了,我不希望在战争的开始就这么心神不宁。这么多年来,我终于得到这个机会了。”
“好,我答应你。”
听到如此,何畅终于舒心了,他放松了自己的肌肉,瘫倒在了轮椅上,双目任然望向了窗外。
“为了这件事我已经把能抛弃的都抛弃了,即使再继续下去我也不会后悔。对不起神仆,今晚我对你态度很差。”
“没什么,各取所需罢了。希望你不要违背我们的契约,我一定会履行契约和承诺,尽力协助你的。”
伴随着何畅叹息般的话语,房间里安静下来,李浔随意扯个理由离开了,关上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何畅,对方此时仍看着窗外,仍沉浸在自己刚才短暂的疯狂中。
他在自我毁灭,我们不是一路人。李浔再次清晰的认知了这点。
李浔回到走廊上,没走几步就收到眼线的消息:唐何的住处被其他势力探查到了,因为对方几乎一触即离和高超的反追踪手段,完全找不到窥探者
得,要加人手了。李浔想着,拨通了几个眼线的电话。顺便得给唐何点心理准备,李浔可不希望那个普通人从内部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