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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公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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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殊缓步前行,目光轻扫过众人,那其中不乏欺她辱她、轻她蔑她之辈,如今也皆得屈服于她那虚无缥缈的尊贵血脉之下。

可她清楚的很,他们屈服的并不是她,而是牢牢掌握着他们性命与荣华的皇权,她的生辰也根本无人在意,不过是欲借自己的笄礼,振奋战乱之中的民心。

寻常女子的笄礼何等珍重,而自己的笄礼不过是卫国的一抹遮羞布,一剂提神汤。念及此,卫殊的心像踏空般沉了沉,头颅却又扬起几分。

卫殊昂着头,一步步向龙椅之上那威仪万丈的父皇走去。

已经忘了上次与他共度生辰是何年,也记不起上次离他这般近是何时,连他的轮廓都已有些记不真切,他眉间的深壑和鬓边的霜白都那么陌生,陌生得一如他今日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望着她,不再有平日的冷漠和回避。

司仪高声唱着吉辞,卫殊心中却满是不解,一时竟忘了按流程跪拜父皇。

众人见公主迟迟不跪,垂首屏息,正犹疑间,只听殿堂之上传来噗得一声,一些胆子大的高官悄悄抬头,却见皇帝已满身血污,歪倒在龙椅上。

卫雍急步上前揽过卫冲。

丞相高育林急宣太医,出声时竟已破音。

护国大将军姚远疾步行至殿外,急急命长子姚昌紧闭殿门,后又退至殿内,持剑把守。

众朝臣或跪或站,不知如何是好,平日肃穆威严的大殿之上乱成一团。

唯独卫殊如石像般,双眼依然直勾勾地盯着父皇,自始至终未挪动半分,直到被跑上高台的皇叔卫净撞了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才醒过了神。

只见卫净拨开众人上前来,伸手摸了摸卫冲的鼻息,又把过腕上脉象后,朝卫雍轻轻摇了摇头。

皇叔卫净是医官出身,医术纵使在整个东陆也数一数二,若连他都无力相救……

卫殊只觉周身冰冷,双腿僵硬而颤抖,下意识地向父皇走去,然而就在她将要步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卫净突然跪倒高呼:“先皇已薨,请雍王即位!”

卫殊愣了愣,已经迈出的那条腿还未及收回,便又听卫净再次高喊:“请雍王即位!”

顺着卫净的目光,卫殊看向卫雍,果然,他像从前每次闯祸时那样,一脸无措,习惯性地朝卫殊看来。

只是这次,饶是古灵精怪、次次帮他化险为夷的卫殊也呆愣住了,殿中空气像被凝固。

高丞相微微侧身,仿若无意却将半个身子挡在卫殊身前,隔开兄妹二人的视线,随后庄重地行了番大礼,跪倒在地,朗声道:“殿下,时逢乱世,国不可无君,此时殿外各国贺使尚在,倘若陛下薨逝、帝位空悬的消息一出,只怕卫国危矣!”

卫净看看他的亲生儿子、常年养在皇帝身边的准太子卫雍,也在旁低声唤着:“雍儿,雍儿!国事为重!”

卫雍终于敛回目光,轻轻将卫冲放归龙椅,站起身来,刚要开口,卫净已将头重重叩下,用尽气力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人闻声呼啦啦跪倒一片,万岁声此起彼伏。

一直立于殿尾的姚远缓缓开启殿门,默了一默,也回身单膝跪地,殿外诸将士随之齐齐跪倒。

至此,大殿内外文臣武将皆示臣服。

姚昌壮着胆子抬起头往殿内看去,伏地的众臣黑压压一片,唯独卫殊立于此间,一抹红衣煞是刺眼。

次日,灵堂之上。

卫殊身披重孝,腰间三股麻绳拖地,乃长子仪制,卫雍不发一语,默默退居她身后。

朝内一时流言四起,皆疑公主心怀异心,欲以女儿身争夺天下。

又一日,群臣祭拜。

卫殊立于灵位旁,以孝子姿态一一还礼,卫净命她退至棺椁西侧,随一众女眷一同扶棺泣灵,卫殊却以先皇独女须代行子女之礼为由,拒不肯从。

叔侄二人争执不下,卫净气急,晕厥过去。

恰逢卫雍从前朝赶回,卫殊忍着眼泪迎上去,一声“哥哥”刚要出口,却结结实实挨了卫雍一巴掌。

卫雍三岁被伯父卫冲接入宫中抚养,虽无太子之名,但举国上下皆知他就是卫国未来的接班人。他素来敦厚,对待妹妹更是百依百顺,如今这一掌,惊了众人,立了君威,也彻底碎了手足情谊。

之后,卫殊朝先皇棺椁行过三叩九拜之礼后,拂袖离去,及至出殡当日,亦未再踏入灵堂半步。

不久,流言愈传愈烈。

坊间开始传说,公主命硬,出生克母,及笈克父,又德行不修,在新皇面前行为跋扈,更有甚者道公主意欲谋反,事情败露已被囚禁。

三月后,新皇登基大典。

卫雍接受群臣朝拜后便连颁三道圣旨:

第一道,大赦天下,是为大行先皇帝祈福。

第二道,加封公主卫殊为和顺长公主。

第三道,遣使入齐国,为卫国公主求亲。

“和顺,温和谦顺,这封号赐给我这种大逆不道之人,不知他是训斥我,还是讥讽我。”卫殊出言,声音极轻,将姚昌的思绪拉回这逼仄的马车之上。

“满口胡言!”姚昌用词严厉,语气却多了几分心疼。“皇上他或许只是想为你洗清冤名。”

卫殊笑笑,不再言语,斟了满满一杯茶,却也不喝,端在手上把玩着。

姚昌心里也不是滋味,一时不知还该说些什么。二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过了许久,马车再次颠了一颠,姚昌常年舞刀弄枪,手中稳当,茶水未洒出半滴。倒是卫殊,明明没有刚才颠得厉害,她却一头栽到窗棂上,额头撞得泛红,杯中茶水也洒了一身。

姚昌看看狼狈的卫殊,心中不忍,暗叹口气,右手探入靴筒,抽出随身的匕首,一把挑断千千结,随即背过身去,让卫殊打理衣裙。

卫殊揉了揉手腕,低头擦着裙摆,莫名其妙弯了弯嘴角,声音却是泫然欲泣的样子:“昌哥哥不必可怜我,既是命该如此,我便认了,你还是将这结重新系上吧,你可放心,我也好死心。”

姚昌急道:“当日将你束上是怕你闯祸!我心里也不忍!再有两日便入交城地界,这两日你好生休息,等到了齐国……”姚昌不忍再说下去。

“昌哥哥,我不怪你。这些年若不是你和姚将军护着,我在那宫中早待不下去了。如今……我这一去,当是永别了,”卫殊解下腰间一只通体白润、毫无雕琢痕迹的古朴玉佩,重重搁在案几上,继续道,“这枚玉佩是父皇送我的唯一一件礼物,劳你带回锦上城,代我交予姚将军,感谢他这些年的教养之恩,此后天涯相隔,你们切要珍重。”

姚昌心知这玉佩是卫殊自小的宝贝,又听她提前的告别,心中觉得异样,刚要回头问个究竟,后脖根一疼,昏了过去。

卫殊把姚昌轻轻放倒,计策得逞,她却不知该喜该悲。

她的委屈难过一向是姚昌的软肋,方才那些话,虽是为让姚昌放松警惕,却也句句发自肺腑。

除了那些认命之说。

她是卫殊,命是什么,她向来不知,也决不会认!

卫殊迅速整理了下思绪,一边匆忙换上姚昌的衣服,一边佯装与姚昌争执,高声骂着:

“亏我自小把你当兄长,你居然绑我!”

“你闭嘴!我堂堂一国公主,怎能忍下这等奇耻大辱!”

“好啊!那你就再也别出现在我眼前!”

说罢抬手吹了个呼哨,抓紧时间把玉佩塞在姚昌手中,还不忘顺走他的金银玉器和钱袋。

姚昌的马本就与卫殊相熟,此时已在车外打着响鼻。

卫殊拎起茶壶大口喝了个够,喝完将壶一砸,使尽力气大喊一声“你给我滚!”随即钻出车厢,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向远处奔去。

李慎与随行的侍卫宫女们本就被二人激烈的争吵声震摄,见“姚将军”怒极而出,更是无人敢上前半步,只得将头埋得更低,规规矩矩跟在马车二十步之外。

一行数百人默默前行,尚不知他们此行护送之人,早已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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