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尽七支大前门就是做你七次
第三次和第四次之间,他去烧水,泡茶。他说,你一定渴了。今年雨水大,是小年,新茶不太好喝,将就吧。我平时不喝茶,喝了一定睡不着觉。我喝了两杯,我的确渴了。我睁着眼睛看他,他说我的眼睛真亮,在黑暗中闪光,星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他住的地方不是地下室了,是银河帝国的心脏。第四次和第五次之间,他打开钢琴,他说,随便弹点什么给你听吧,正在和老师学,在烤鸭店端盘子挣的工资都交给钢琴老师了,钢琴也该调音了,不太准了。他弹琴的时候,没有穿衣服,开了一盏小台灯,照得只有他的身体是亮的。他的小东西瘫软在他两腿间,疲惫而安详,全是皱纹,随着琴声偶尔点头,仿佛一只聪明的老狗。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时间的概念,没有将来,没有过去,只有现在,我在他的破落中看到一种贵族气。第五次和第六次之间,他说,你一定饿了。然后厨房里就飘出来土豆炖牛肉的味道。他说,牛肉越炖越入味的,你胸这么大,一定需要吃肉,三十五岁之后才能不下垂。第六次和第七次之间,他说,天快亮了,你没课吧?别去了,我给你烧点水,冲个澡,睡会儿吧。我说,八点的课,《脊椎动物学》,我一定要去。他说,好,索性不睡了,一起喝杯酒吧。〃
bsp;第26节:第六章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1)
小红回到宿舍,不到七点,除了我女友去操场跑步锻炼身体去了,宿舍里其他人都还睡着。小红看到三枪内裤不见了,她一肚子的土豆炖牛肉,不想吃早饭,也不敢睡下,怕一躺下就爬不起来了,于是洗了把脸,直接去了第三教学楼,提前看看今天要讲的内容。那天《脊椎动物学》讲脊椎动物的器官结构演化,什么下颌骨如何变成耳骨之类,后来期末考试,在这个问题上出了大题,小红这门课得了全班最高的九十七分。
第六章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
在我进入我女友身体的前夕,我女友的左手在她腹股沟附近堵截我的阳具,两眼焊着我的两眼,问,你准备好了吗?
我感觉到她手上的劲道。她体育有特长,跳远,长跑,铁饼,国家二级运动员。我躲不开我女友的双眼,那双眼睛可真大,比她的俩奶还大,一个龙潭湖,一个未名湖,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我的眼神游离,左突右摆,左边还是龙潭湖,右边还是未名湖。透过无色的结膜,从外到里,白色的是巩膜,棕黄的是虹膜,黑洞洞的无穷无尽的是瞳孔。在我女友的瞳孔里,我看见我自己,我的眼睛,结膜,巩膜,虹膜,黑洞洞的游离的我的瞳孔。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考了双百,语文和数学都是满分。班主任大妈新烫了一个硬邦邦的卷花头,炭黑油亮,心情像雪花膏一样简单美好。她办公室案头放着塑料的芍药花,花瓣长如小刀子,边缘锋利如小刀子。班主任笑着说,你考得不错啊。班主任两眼焊着我的两眼,说,祖国,是我们的母亲,她有锦绣的河山、悠久的历史、灿烂的古代文化、光荣的革命传统,以及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她经受了苦难的折磨,正在焕发青春,展现新颜,走上中兴的道路。〃我爱社会主义祖国〃,〃团结起来,振兴中华〃是广大青年的心声,我想,也是你的心声。班主任甩了甩新烫的头,一头卷花纹丝不动,她沉静地问,学习好的上进同学都加入了少先队你呢?
春天风盛,晚上一阵雨,浮尘落地,月亮露出来,女特务蜕皮一样卸掉深绿的军装,只剩黑色高跟皮靴、蓝色花边乳罩和同样蓝色花边的三角裤头,掀开被子,钻进我被窝。整个过程中,她嘴里始终嘬着一根细细的绿色摩尔香烟。我没见过她,我问,你是哪个中队的?你是哪片儿的啊?我认识你吗?女特务没有直接回答,左手拔下发髻上的中华牌2b铅笔,甩一下头,头发散开,末端微卷,右手中指和食指夹住烟卷,右臂半弯,高高擎起,右小指兰花样横斜。女特务伏下头,散乱的头发弥漫在我下小腹腹壁,黑暗中她的头发比黑暗更黑更长。她吐尽一口青烟,左手食指指尖搭在我右乳乳头,我看见指甲上蓝色的繁花点点。
第二次高考模拟考试过后,成绩出来了,印刷恶劣的高考志愿表摊在桌子上,第一批录取院校四个志愿,第二批四个志愿。我老妈小时候没填过这个,她出身破落地主,没资格进修,我分数看上去足够,我老妈仿佛兜里有一百张一百块大钞站在崇文门菜市场门口,想吃点嘛就吃点嘛,仿佛她老家小时候是真正的地主,周围十来个村子,想摸谁就摸谁。我老妈自言自语,比我兴奋多了:〃清华好啊,还是b大好啊?清华好像一个酱肘子,b大好像一把月季花。你从小吃不了什么肉,肠子不好。还是b大吧。学医当然要去仁和,不能去北医,保送也不去。要去就去最好的,时间长点也无所谓,反正你什么时候出来都是危害社会。定了,第一志愿就是仁和了。还去b大上预科,被拉来军训,好啊,军训好啊。在军校少读点书,傻吃闷睡,长些肉。你读书坏脑子,你读书虽然也长心眼儿,但是基本上长坏思想,你坏思想比心眼儿长得更快,你没救了。长肉,好。长心眼儿,别人也瞧不见,长肉实在。第二志愿就报b大,你和肘子缘分不大,人各有命,不能强求。但是毕竟是第二志愿了,专业你就挑不了了,要找些冷门的,越冷越好。别怕,行当不怕冷,热的行当,一万个牛逼,你即使牛逼了,也是万分之一。冷的行当,就你一个牛逼,好事儿都是你的,你背的那个诗如何说的,宋朝的那个诗,寂寞中独自牛逼,描述的就是这种状态。核物理?算了,那都要到大西北去,一年到头见不到你。而且,死了之后别人才能知道你牛逼,活着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牛逼飞上太空也只能憋着一句话不说。还听说,核辐射杀精子,你生的儿子,我的孙子,会长出独角,四蹄,犀牛那样,过去叫瑞兽,新社会叫怪胎。历史系不招理科生,选考古吧,扒不了铁路,扒古墓。没准挖出来个宋朝的东西,瓷器什么的,看看荒郊野外,你手举着一个瓦罐,是不是寂寞中独自牛逼?我们内蒙古,我们老家,赤峰,巴林右旗,就出玉,什么形状都有,鹰啊,云啊,外星人啊,太阳啊,小鸡鸡啊,小时候我都见过。挖的大的都上交给旗政府了,旗政府交给北京了,小的都夹在裤裆里带回家了。玉好啊,比青铜器好,青铜器过安全检查要叮当乱响,那么大,怎么夹带啊?大的不交的,有的发财了,戴电子表,骑凤凰自行车。有的被抓了,绑了,插个牌子,反革命盗墓贼,枪子崩了,砰,倒了,当时他穿了全身的棉衣,站着像个面口袋,倒下像一口袋地瓜。将来,你捡着大的不能不交啊。小的要挑值钱的捡,白的,润的,有雕花的。你觉得怎么样?〃
→虹→桥→书→吧→bsp;第27节:第六章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2)
我的女友眼神平静,我早知道她临大事有静气。她仿佛抓住一把宝剑的剑柄,平静地等待着上天和宝剑告诉她是否要从地底下拔出,她可以负责拔,但是上天和宝剑要负责后果。她仿佛攥住小白杨的树干,平静地等待小白杨说,根被拔出来之后,它的苗儿会更壮叶儿更圆。
我二年级班主任问我要不要加入少年先锋队的时候,我在琢磨我第一次上身的圆领衫。我老妈五块钱给我买的,二十八路汽车站旁边的地摊上买的,第一次专门给我买的,以前我或者捡我哥哥穿剩儿的,穿上之后,如果叼根烟像小流氓,不叼烟像愤怒青年;或者捡我姐姐的,穿上之后,叼不叼根烟都不像男的也不像女的。第一次圆领衫上带图案,一只五色斑斓的雄鸡,表情淡然地等着第一线天光绽放,然后高唱。以前的圆领衫都是白色的,至多有些奖励劳动先进等等的红色字句,穿旧了变成灰色的,永远变不成五色斑斓。我觉得这个雄鸡圆领衫应该是我外部存在和内心状态的集中表现,但是它太大了,雄鸡的胸比我的胸还宽大,不穿内裤,下摆也能完美覆盖我的下体,我耸一耸肩膀,它就完全掉下来,堆到我裤带周围。我在想,我穿着这只雄鸡,老师会觉得我像好学生吗?女生怎么看?班上有两个女生长得好看,一个是班长,短头发,她替班主任管理我们的时候,强悍易怒,她生气的时候,小脸绯红,额头渗出细细的粉色的汗珠,挂在她细细的黑色的发丝上。她如果出生在解放前,加入共产党会变成女英雄;加入国民党会变成女特务,抽摩尔香烟。另一个是学习最差的那个女生,高个儿,长胸不长脑子,她好看到一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我还是喜欢看她。我在想,我穿着这只雄鸡,她们会注意我吗?比我考双百分更容易吸引她们吗?
我是一瓶细细的可口可乐,身体和女特务的联系在柔软中瞬间建立,身体和我之间的纽带在无奈中瞬间消失。我对身体说,被单弄脏了怎么办啊?身体说,简单啊,我安排我的手去洗啊。我的眼睛透过香烟的烟雾,透过弥散的头发,看到女特务的眼睛。她的眼睛抬起,对着我的眼睛,睫毛弯曲如刀。我的身体对我说,你丫自己看到了,我毫无抵抗。我说,好吧,你准备明天手洗吧。我的身体说,时刻准备着!
我老妈拿出鸵鸟牌碳素墨水,灌满我的永生牌金笔。我写字用力,而且用力不均匀,金笔笔尖的左边已经磨秃了,露出银白的金属颜色,右边还是金牙般闪亮。她基本汉字都会,理也没理我,戴上老花镜,开始填写:第一批录取学校,第一志愿,仁和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第二志愿,北京大学,考古系。第三志愿,复旦大学,科技英语系。第四志愿,南京大学,天文系。第二批录取学校,第一志愿,针灸骨伤学院。我老妈放下笔,说,其他就空着吧,要是这些都考不上,你就再补习一年,再考,咱们还是填这些志愿。我老妈望着窗户里盛着的星星,夜来香和茉莉花的味道从纱窗透进来,早熟的对自然界不满的虫子在叫,她的眼神坚定决绝,未来的不确定性荡然无存。我老妈从十四岁拉扯着我姥姥过生活,从来没有让别人替她拿过任何主意。她六十八岁时在旧金山的唐人街买了一本盗版的《狼图腾》,看完之后她电话我老哥说她开始苦练英文半年之后参加美国入籍考试,说她一定能在一年内把老哥带到美国,手段包括偷渡假结婚考mba。她电话我说她留在北京的檀木匣子里面有几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包括和阗玉烟嘴、珊瑚耳环和一颗真正的狼牙,她说让我帮着在狼牙根部打个洞,做成一个项链,替代我送她的战国黄玉绞丝纹环,挂在脖子上映衬她的眼神,彰显她的志向。她告诉我,我出生之前,计划生育政策出台,最开始不是实行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娃儿,而是不能生三个。第一次打胎,我老妈从垂杨柳医院二楼厕所的后窗户沿着围墙溜走,她说,多少年过去了,每当她想起替工厂党委书记死守厕所门口的我老爸警惕的眼神,她就觉得人类是由两类人组成的,一类是傻逼,另一类是混蛋,其中傻逼占百分之九十九,混蛋占百分之一,我老爸属于第一类。第二次打胎,我老妈在妇科检查床上,仰面朝上,不弯脖子,已经看不见医生,但是我老妈说,我在她肚子里代替她非常准确地看到了那个医生的丑恶嘴脸,于是抬脚就把他踢出了治疗室。这一脚的踢法,在之后三五百次的叙述中变化巨大,但是中心思想一致,就是我的肉身是我老妈坚定决绝意志力的产物,这个不容改变。我听见虫声,闻到夜来香,我看见我老妈的眼神,只要不让我上数学系,我说,好,我时刻准备着。
◇欢◇迎访◇问◇bsp;第28节:第七章保卫祖国八次列车(1)
小红小学三年级就戴了眼镜,度数深,如果忘戴眼镜,课间偶尔梗着脖子撞进男厕所。同班小个子男生通常腼腆,坐在教室前排,一怕老师忘带假牙,努力口齿清楚,唾沫成喷泉。二怕小红忘戴眼镜,课间上厕所的时候,小鸡鸡还没收藏好,抬头见小红进来,晚上会反复梦见,同样不由分说地梗进来,同样让他们尿水长长。厚朴后来去澳大利亚进修人工授精技术,出了车祸。辛荑说厚朴那阵子满脑子都是交媾,msn个人图标是精子电镜照片,签名档是〃在高倍显微镜下看到单个卵子都能想起美女〃,不出车祸才奇怪。厚朴说,那是敬业。厚朴说,撞他的人扔下车就逃窜了,他一动不动,怕加剧内脏或者脊椎损伤。他看着面前的气囊鼓起,一个白人警察走过来,驴子一样高大,用英文问,你叫什么?厚朴。你哪年出生?1971。你多大年纪了?厚朴忍不住了,〃今年1999,我脑袋都被撞得震荡了,屎尿都被撞出来了,你丫就不会自己算一下吗?你们国家的小学教育真的这么差吗?〃厚朴唯一一次喝多了,是因为辛荑说他1995年的夏天,坐在魏妍旁边听神经解剖课,魏妍穿水绿无袖低领棉衫儿,仿佛露点,厚朴仿佛汗出如浆。厚朴说辛荑污蔑,和辛荑拼酒,胆汁都吐出来,然后自言自语。撞他的是个新款奔驰,仿古典的凸起的大车灯,远看像大奶近看像没睫毛的大眼睛,犹豫不定地迅速地梗进他视野,厚朴马上想起了《无脊椎动物》课间,梗着脖子闯进男厕所的小红,他一下子尿了。
第七章保卫祖国八次列车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小红妈妈跟她说,不要读闲书了,一本都不要读了,对身体发育不好,对思想进步更不好。
小红的爸爸妈妈都是清华大学1965年毕业的。小红他们的家里面,除了俄文、中文和英文的通信技术类别的书籍以外,还有小红的爸爸长期以来整套订阅的两种在当时颇受读者喜爱的杂志:《啄木鸟》和《法制文学》,这两种书采用故事和文学的形式,介绍了当时许多形形色色的,正面的或者反面的,发生在国内的或者国外的,很具有教育意义的真实的故事。小红的爸爸看完之后,连连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千姿百态,反复告诫小红:坏人真坏,资本主义社会真腐朽,社会主义社会要好好管制,要依法治国,要提高国民素质,防止出现封建社会式的愚昧和资本主义式的腐朽的危险。后来,我见到了小红的爸爸,他右半拉子脑袋明显大于左半拉子脑袋。带动着右眼明显高于左眼,右嘴角明显高于左嘴角。我想,那些俄文、中文和英文的通信技术书籍一定装在右半拉脑袋,《啄木鸟》和《法制文学》和大盆的水装在左半拉脑袋。这一现象,和我学习的《神经解剖学》和《人体解剖学》不一致。
小红说她的脑袋没装那么多词汇,所以平常话不多。和我们混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说三句,小红经常笑笑不说话或者最多说半句。这不说明她傻,五子棋我从来下不过她,自学麻将牌之后,每次聚赌,都是她赢。小白说都是因为辛荑每次都做清一色一条龙,每次都被小红抢先小屁和掉。辛荑说都是因为三男一女,女的一定赢钱,牌经上说的,不可能错。小红说:〃你们别吵了,打完这四圈,我请客去南小街吃门钉肉饼。〃
但是小红时不常会和我讨论,我是如何上了我女友的床。
我说:〃世界上,人生里,有很多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比如,你的胸如何按照这个速率长得这么大?是什么样的函数关系?多少是天生,多少是后天?天生中,母亲的因素占多少,父亲奶大有没有作用?生你那年林彪死了,有没有影响?后天中,多吃奶制品更有用还是发育期间多看黄书更有用?再比如,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我为什么看到你心里最发紧,比看毛片之前还发紧,在十二月的傍晚,在王府井街上,在我的毛衣里颤抖?〃
小红说:〃你逻辑不通,偷换概念。奶大没有道理好讲,但是让谁摸不让谁摸,这个有道理,我主动,我做主。你看到我,心里发紧,第一,你不是第一眼就是这样。你第一眼看见我,仿佛我不存在,仿佛一头母猪走过,仿佛一辆自行车骑过去。第二,这个道理非常明显,你看到我心里最发紧,那是因为在你见过的姑娘当中,我的奶最大,最挺,和腰的比例最不可思议,这个不涉及你的灵魂,不涉及你在黑暗中苦苦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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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第七章保卫祖国八次列车(2)
我说:〃那,再换套逻辑。世界上,人生里,有很多事情是不由个人所控制的,个人是渺小的,是无助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比如,我爸妈生下我,我没有说过愿意,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被征求过意见。我老妈认定,将来需要一个司机,所以有了我哥。将来需要一个售货员,所以有了我姐。将来需要一个厂长或者医生,负责分套房子或者生老病死,所以力排众议,有了我。因为力排众议,所以我更加必须成为一个厂长或者医生。因为我老妈想不清楚,除了做人混蛋之外,如何才能当上厂长,所以稳妥起见,我只能当个医生,这是我的责任。因为我老妈生我的时候,被她踢过面门的妇产科医生用力过大,她落下了子宫脱垂的毛病,腹痛腰痛,总感觉到阴道内有异物或有满胀感,所以我更加有责任当个医生。如果我提前知道,我有义务为了我们家托着我老妈的子宫当一辈子医生,或者有义务为了我们祖国托着炸药包炸掉美国人的碉堡,我一定不同意被生出来。但是这个不归我管。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出生之后,一定年岁,我一定要去上小学,一定时候开始长鸡鸡,一定夜晚小鸡鸡带着我做梦。这些都是被决定了的,比历史清楚太多,不容篡改。法国为什么那时候出了个拿破仑?美国为什么那时候出了个林肯?这些都是诸多偶然因素共同作用下的必然结果。拿破仑和林肯是好是坏,这个水分很大,但是他们的出现,没有水分。〃
小红说:〃秋水,我们是学自然科学的,你说的论据和论证都对,但是我想问你的是,你上一个姑娘的床是必然,但是为什么上了你女友的那张床?这个偶然,如何解释?道理上,我们没有差异,只是你的论据和论证让你的论点立不住脚。〃
我第一次看见我女友,她距离我五百米之外。
一年军训,课程安排以强健身体、培养组织纪律为主。其他时候,我们就看《啄木鸟》和《法制文学》,学习一些基本公理。然后,这些坏孩子就成才了,长得就像小红她爸一样了,右半拉脑袋明显大于左半拉脑袋,右眼明显高于左眼,右嘴角明显高于左嘴角。到那时候,《神经解剖学》就要改写了。当时的学习材料,除了《大学英语》和《大学语文》之外,都是《人民军队》和《内务条例》之类的课程,讨论如何宣誓,军官和首长的区别,我们没戴帽子要不要敬礼之类问题。
《大学语文》是个河南籍老师教的,他说,中国历史上一半的美女产自河南,《诗经》里一半的诗歌是河南诗人创作的,他读:〃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狁之故。/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辛荑和我怎么听,怎么是〃丫归丫归〃。辛荑小声嘀咕:〃你丫想回来就回来吧,还作首诗?〃
辛荑最喜欢上《大学英语》,因为男女合上,能看见长头发。我问,能比我们的长多少,辛荑说长多少也是长。上完两堂《内务条例》,我们在教学楼三楼的走廊等待女生的到来。天气阴冷,杨树的叶子都掉光了,我们都穿了棉袄和棉裤,靠在铸铁栏杆上,有小风吹过,顺着后脖子舔到尾骨,人一阵哆嗦,然后望见,从杨树那边,从营房那边,一大队女生列队走了过来。脸,圆的,红的,被冻的。身子,圆的,绿的,早餐一顿两个馒头一大碗面粉汤催的,被棉袄棉裤撑的。远远地,仿佛一个大球顶着一个小球,肉把骨形淹没,然后一堆球整整齐齐地滚了过来。
之后变成我女友的姑娘,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明显是班长,虽然不是个子最高的一个,但是显得最高大,在那一大队球里,她也穿军绿的棉袄棉裤,但是遥望过去最不像球。队伍快到楼梯的时候,我女友一脸刚毅地喊:〃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立定。〃便步上三楼,带队齐步进教室,然后我女友一脸刚毅地喊:〃报告教官,二十五队全体到齐,请您上课。〃教官喊:〃请坐下。〃然后我女友一脸刚毅地坐下,其他女生也纷纷坐下,肉屁股和木椅子碰撞,发出此起彼伏的闷声。等下课的时候,我女友又站起来,一脸刚毅,喊:〃报告教官,二十五队学习完毕,是否带回,请指示!〃教官喊:〃带回去。〃全学院范围内聚会,我还见过多次我女友指挥女生队唱歌,她的双臂控制着所有女生的声音,她的脸上聚集了无数男学员的目光,她一脸刚毅,没有一点畏惧,最后右臂一挥,全部声音骤停,我觉得她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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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第七章保卫祖国八次列车(3)
我和辛荑坐在教室的最后面,他绿着脸背俞敏洪的《gre词汇》,每背一课,就小声而坚定地骂一句,然后就拉我扯蛋聊天。辛荑说,厚朴告诉他的,每次记忆训练,开始和最后接触的部分记得最牢,所以要记得深刻,就要增加停顿次数。辛荑在军训的时候培养了一个历史学家常犯的坏毛病,他把自己想出来的鸡贼观点都借着厚朴的嘴说出来。我刚看完原版的《大卫·科波菲尔》,接着看《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我看完一部原版长篇,就在英文字典的扉页上画上正字的一笔。鲁迅在杂文里说,他在日本无聊的时候看过一百部小说,之后写小说的底子就基本有了,后来就成了文豪。我想在二十五岁之前也要看完一百部原版长篇小说。好久之后,我隐约发现,我被鲁迅误导了,他说的一百部,一定不都是长篇,很有可能大部分是短篇,而且是日文短篇,而我念的都是英文长篇,都三百页以上,多费了我好些倍的时间。读劳伦斯的时候,我无需引导,瞬间体会到他所有的苦,觉得他是英国的屈原,书后有劳伦斯的小传,这个痨病鬼只活了四十多岁,想到我的来日无多,想起我看长篇小说浪费的光阴,我忍不住骂。
每过十来页《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我看前面仙人球一样的女生,歇眼睛。我女友坐在最前面,头发是这些球里最长的,几乎拂到肩膀,表情最刚毅,最显眼。后来我女友告诉我,头发的长度是她全力争取的,军官区队长以及区队长的上级中队长放出狠话,说留发不留官,班长不要当了,但是找不到替手,其他女生都在专心背英文,而且表情没有我女友刚毅,一半都没有。又说留发不入党,军校火线入党就不要想了,但是我女友高中二年级就入党了,还是市级优秀学生干部。我当官过敏,但是我长期被女干部吸引,她们刚毅勇决,理直气壮不问人生为什么,剪刀一样气势汹汹地活过八十岁。如果我是茑萝,她们就是大树。想起她们,我的心里就感觉踏实。辛荑后来说,我脊椎骨里横躺着一个受虐狂,这个暗合《生理学》,正常男人大便和高潮时候的痛苦是骨子里的欢乐。
我女友说,她注意我比我注意她晚很多,所以界定我们的恋爱史时,官方说法是我追逐她。我们军训所在的陆军学院有一个挺大的图书馆,阅览室的大桌子,两边坐人,中间一道铁皮隔断,防止两边的异性之间或者同性之间四目相对,但是隔断靠近桌面的地方开了一道一指宽的缝。我女友后来说,她第一次注意我,是从缝隙里看见我的嘴,薄小而忧郁,灿如兰芷。我算了算,那时候我应该在读《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描写最细致的三五十页,那两片嘴唇流露迷人的气质都是憋出来的,这种气质的吸引力是有激素基础的,也符合《生理学》。
我和我女友熟悉起来,是在陆军学院组织的全学院党的知识竞赛,那次竞赛,我们联手,得了第一。
贯穿军训一年,我们有各种集体活动。国庆之前,中队指导员做国庆动员:〃我军有三个基层组织,一是党支部,是核心。二是团支部,是助手。三是军人委员会,是参谋。明天就是国庆了,祖国的生日,我们所有人的母亲的生日,我们怎么能不激动?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