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除了虚伪优柔,郁先生成功地在彭盈心里给自己戴上了软弱的高帽。
郁南冠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便也当没发生过。当然,彭盈时时警惕他会反扑,毕竟这种笑面虎放起暗箭来最防不胜防了。
于是,终日在鄙视和防备的油煎火烧里又炸又煮,彭盈以为唾手可得的“生命之轻”确确实实是轻飘飘地飞走了。
近海的浅水区架着木桥,盖了木屋,几十丈长远,白天看着像是通往深蓝的天梯,晚间五彩霓虹一上,就成了不夜天堂。
那是整整一百间酒吧,蓝调爵士乡村古典,每一间酒吧都不大,但风格无一重复。月牙湾度假村属于盛世集团,这条酒吧走廊,自然是陆秋筠的手笔。
彭盈和郁南冠并没坐着游艇随便找一间坐下,只沿着沙滩边缘的烧烤和冷饮长廊散步。他们向来没什么话说,于是两个人手上都拿得满满当当,吃得认真却无味。
白沙是珊瑚礁粉碎后形成,踩上去沁凉沁凉的。彭盈泳装无能,甚至还穿着长裤,只把裤管卷起,露出小腿来。一脚踩上沙滩,沙子便热情地围拢来,直没掉她的脚踝。
“彭盈,我们明天去看日出吧。”郁南冠忽然说道。
因为地形的缘故,月牙湾晚间的海风并不很大,刚刚到把头发吹得飘起来的程度,彭盈一手拿着甜筒一手拿着烤豆腐,一转头,长发被吹得满头飘,她本准备了很威风的台词,这下气势全没了。
而郁南冠就抓住了这个时刻,温柔地替她梳理好发丝,顺手揽上她腰肢。
彭盈看着他的表情和动作,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心跳,但她同时又在想,他这是情不自禁呢还是早有预谋?
不论如何,郁南冠总有那个本事,叫她连理直气壮的时候都不能找茬。
不愧是咨询业界修炼多年的人才啊!
郁南冠只订了一座水上宾馆,一座水上宾馆只有两间房一张床,连大沙发都没一张,只有两把藤椅。
水上宾馆通过木桥连接海岸,但木桥很长,很长。
郁南冠一关上门,彭盈就无法克制地紧张起来。
她果然没浪费表情,刚洗完澡打开浴室就被他一把抱住。
挣了两下便消停:“放开!”
“彭盈,既然我们互相喜欢,就好好的在一起行不行?”他是认真而诚恳地在提议,一手紧紧箍着她腰身,让她与自己相贴,另一手帮她把湿发从背上拿开,顺便在她颈侧轻轻落了一吻。
彭盈只觉胃里反酸,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没留分毫力气,是真的咬,直咬到牙齿作响,酸得要掉了一样。
郁南冠僵了一会儿,待她稍稍松口,毫不客气地扯了她睡袍腰带,双手探了进去。
她力气不如他大,身手不如他好,最后被他摁在床上动弹不得。
郁先生这反扑,真没创意。
彭盈不去看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意识,理智始终凌驾在之上。
郁南冠毫不气馁,见她一副慷慨就义闭眼等死的模样,便腾出自己的双手来,上上下下,不断煽风点火。
身体上的反应可以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忽视,但反应总是真实的。郁南冠见她准备好了,并不计较她的态度,握着她脚踝将她细细白白的长腿一叠——
彭盈疼得呼出声来:“滚开!我没学过舞蹈!”
好吧,姿势太高难度了。
郁南冠在她的怒视中几乎笑出来,放弃这种新姿势,甚至替她揉了揉刚刚过度折叠的某部位。
阶段性胜利是吧?
彭盈趁着这当儿,一脚将他踢翻,抓起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一蹭就缩在床头了,并且义正词严地警告:“我在病房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不要碰我。”
郁南冠浑不在意,端端正正坐好了,拖了浴巾,随手围在腰间:“彭盈,我已经说过,我和诗情只是朋友。”他神情难得地严肃,“我是男人,很多事情,我不能说。”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到令彭盈忍不住反唇相讥:“郁南冠,我也已经说过,我厌恶你。我是女人,很多事情,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这话说完了,她猛然发觉其中的不妥。果然,郁南冠当即变了脸色。
她再一次想起昆德拉的小说。
特蕾莎私自翻了托马斯的信件,但托马斯并没将特蕾莎赶走,反而愈发怜惜她。
郁南冠此时看着她的眼神全是愧意,但她渐渐对自己产生了一种鄙夷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正变得低俗无聊,而这变化是郁南冠造成的,是他的摇摆不定三心二意造成的。瞬间,刚刚恢复的那点少得可怜的柔情消散一空。
彭盈疲倦地靠着床头:“上学的时候,只能在食堂吃东西;放暑假时,食堂的食物很难吃,我只能常驻一家烟州菜馆。那家是我能找到的卫生、美味、价格和交通加权平均数最高的,所以一直在那家吃,吃了两年的寒暑假。后来偶然看到他们不戴手套直接抓泡菜,从此就不能在他家吃东西。
“我没有洁癖,但对于不干净的事情,总是印象深刻,哪怕这事情,微不足道如抓泡菜,并且我从来不吃泡菜。”
终场2
凌晨四点多被郁南冠叫醒。
彭盈想开灯,被他按住手。
海湾有一座彻夜通明的高塔,借着那光芒,她看见他没戴眼镜,脸上的笑带着点不正常的兴奋。
他身上有明显的酒气,但眼神格外明亮。
“时间到了,我们去看日出吧。”
他把她拽起来,塞进迷你的盥洗室。
晨间的海风又凉又大,郁南冠体贴细心,帮彭盈裹好披肩。
游艇出了月牙湾,海面就变得浩渺宽阔望不到边。天色还不甚亮,自遥远的海天相接处起,深红、浅红、浅蓝渐变而至深蓝,到他们头顶的天空,那仍是属于深夜的夜空,被弦月的微光照出惨淡的亮色。
随着他们的游艇一起出发的,是上百艘形状大小不一装备精良度也各异的渔船。出了湾,千舟竞发,唯独他们的游艇匀速行驶,渐渐与渔船们走散。
游艇向着海平面的那个瑰丽光源驶去,平静的海面被游艇划破,波纹层层叠叠,一四下扩展开去,直到目力不及。
时有海鸟掠过天际,报幕人一般,它们一去,天便更亮了一层。
越往东,天色越亮。彭盈盯着那不断生长的光明,忍不住抓住郁南冠衣袖催促:“再快一点!”
游艇陡然加速,他们仿佛正全力奔驰着,往东,再往东,只为与初生的太阳相遇。
时间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