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菽,你回府里报个信,我留在这儿陪小姐。”青苹分工道,海陵王府的人只怕她们要送信顾照光,道他们帮她们送,人不能走。
青菽正要辩一辩,青苹拉住她:“别出这个头了。侯爷夫妇是不会管这事儿的。”
“苹姐姐,你莫不是也给他们气糊涂了。”青菽明劝青苹,暗讥海王府,“光拦着我们有什么用,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想想,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种断子绝孙的事,不是深仇大恨,一般人、干不出!”
海陵王府众人气得牙根直恨,青苹斜瞪青菽一眼,让她不要火上添油。
青苹劝道:“海王爷,望您是个明白人。我们小姐是好性子,愿配合您查明事情原委。可您也不要忘了,我们小姐终归姓顾。”
“青夫人言重,这事查明后,本王自当摆酒给顾小姐赔罪。”海陵王终于表态,“还请诸位委屈一二。”
青苹微微福身回礼:“海王爷客气。”
顾府主事的人就位,大家坐下来,案情重组,对证据。
海陵王府的人重新审视顾小姐夜宿朝晖殿的话,海陵王看向宦官袁振,后者从皇帝处得到示意,再对海陵王微点个头。
基于众所周知的理由,郦山侯府不可能为顾念慈这个未登谱的族女出手,两个孩子那点小恩怨还远远达不到要人绝种的狠绝地步。
情况部分明朗,至少七成可以肯定不是顾家人干的。
经智囊商议推敲,海陵王府转移了怀疑目标,嫌疑对象锁定为景福宫,李太后。
同样基于众所周知的理由,李太后最有理由对世子下手,让海陵王、郦山侯府结下不可解的深层仇怨。如果不是顾家小姑娘凑巧给带入皇帝寢宫,李太后的y谋就得逞了。
海陵王府狂怒,他们都没了理智,冲进景福宫。
“交出凶手!”
李太后是愤怒的,但她全都压在那张岁月沉淀后的容颜后面。她斥喝道:“谁给你们的狗胆”
海陵王王妃披头散发,满脸凄厉,张着残缺的护甲片,扑过去嚎:“你怎么这么狠、怎么这么狠,他碍着你什么,我还不够听话,啊,还我儿子!”
两个老宫女拦住海陵王王妃,杨林逋挥摆了下拂尘,y恻恻地说道:“海陵王,就算要请太后娘娘为你家主持公道,也得照规矩办!”
这位是正宗的东厂太监头子出身,满身厉杀之气,骇住了一些人。
海陵王大手一摆,道:“好,本王倒要听听你们怎么说!”
他边复述案情,边把相关人等都拎到太后跟前,包括程谢及这些日子被世子们糟蹋的宫女。袁振宦官也被请到此处,尽管他是不情愿的,但事实就是与顾家小姐无关。
杨林逋哼哼一笑,道:“海陵王,你可有直接证据”
“除了你,还有谁!”海陵王怒指太后,狂啸。
“来人,轰出去!”
御马监的武装太监,勇武有力地整齐现身,着海陵王府的人倒退离开景福宫。
李太后泄怒似地砸了茶碗,魏景帝躬身道:“母后息怒,惊扰母后,都是儿臣无能。”
“怎么回事”李太后问道。
魏景帝回道:“东厂的探子到此时也无消息传来,不知此间内情。”
“海世子的伤,查实了”
“袁振亲自带人验的。”
“那这件事,皇儿怎么看”
魏景帝绝不相信这事是太后做的,李太后抓权是抓得紧,但断不至于糊涂到为个郦山侯府去激怒所有的蕃王。他道:“母后宽心,儿臣已命东厂抓紧时间拷问那些宫女及她们的亲属、相好,出真凶。”
“去吧。”李太后神色略见缓和,让皇帝去安抚蕃王。
“儿臣告退。”
送走皇帝,杨林逋回身侍候太后。
李太后向老宫女使个眼神,管教嬷嬷颔首,把小孩带到太后跟前,问话。
昨晚景帝秘密挟走顾家姑娘,李太后不会不清楚,问题就在于太巧了。要不是李太后确定整座后宫顾家的眼线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没人向外传递过消息,她保证会直接把小姑娘塞给海陵王泄愤。
管教嬷嬷盘问再三,都没问出个子丑寅卯。
李太后合上眼,杨林逋微摆头,管教嬷嬷带孩子下去。
殿内无外人,李太后睁开眼,问道:“依你看,会是谁做的”
杨林逋细看太后神情,斟酌一番,道:“太后,会不会是秦家人”
李太后微摆首,缓缓道:“这事你做得隐秘,秦家只会往南边查。你再去看看海世子的伤,那么多人守着就没个人注意到不对头,必有古怪。”
“喳。”
杨林逋退下,办事。
片刻,杨林逋重新转回景福宫,一惯笑眯眯的虚胖脸上少见地布满凝重与严肃。众宫女即刻隐身,李太后放下手里茶碗,道:“何事惊慌”
杨林逋抹把冷汗,太后不说他还真不知自己都忘了整理仪表,李太后出身世家,最是瞧不得一丝不洁。杨林逋略作修饰,从袖里取出白纸,绘有兵器图。
这是袁振刚才转交给他的东西,从海世子伤口上纹拓分析作案凶器,筛选近十年江湖高手所用的成名杀器及兵器谱得刀,他们发现,有二十六种武器能造成这样的切痕。
其中有一样,柳然远走。
顾家琪见此处戒备深严,并未受前头入侵事件影响,暗忖倒小瞧了景福宫的守备力量。
“看来机会不是很大,走了。”
“等会儿。”排骨小孩低声说了句,只见他窜到十数米开外的地方,手腕转扬,数点亮晶晶的飞镖s出,暗夜中,血涌如注,墙角下的太监瞬间被断喉,死。
临死前,他们甚至来不及惊呼。
见到这一幕的其他御马监太监发出惊恐的抽吸声:“都督,是都督叶公公!”
“咳咳,小兔崽子们,你们还记得咱家,咱家很高兴。”一声粗嘎难听的公鸭子声在血腥的夜风里若隐若现,就像轻功高手飞来飞去,造成的气流变音。
“鬼啊!”众监吓得狂乱,扔了武器狂奔,狂叫:叶公公回来了。
无论他们跑得有多快,恶鬼的声音如影随形,银色的圆镖闪烁不定,如死神手中的镰刀,轻而易举地收割着太监们的性命。
景福宫整体守备陷入混乱,在一片哭爹骂娘的恐慌中,大部分太监p滚n流地涌向景福宫主殿。
前东厂都督,叶重天,身死经年,威名尤令仇人闻之丧胆。
顾家琪忍不住低吹一声短哨,来头不小。
卌三回乱象生,君不见凹凸曼传(下)
外头的人注意到里面的慌乱,趁势进攻,海陵王府的人马以四面八方之势合抄景福宫,黑衣人很快注意到西北小花房附近的不同寻常。
“救命!快来救救我!”漂亮宫女们大声哭叫。
“这里关着狗皇帝的女人!杀!”
门锁被人砍断,宫女们尖叫着跑出来奔散,又一个个被砍倒在地,火把忽明忽暗。
黑衣人匆匆扫一圈,继续攻向主殿。
秦广陵骂骂咧咧地从躲藏处跑出来,顾家琪矮身低冲,正要放倒秦广陵。排骨小孩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飞身一脚踢去,再点四个大要x。
“走。”他低语,一手拽走秦广陵的胳膊。
夜空里,杨林逋喝道:“何人装神弄鬼!”
顾家琪拉住排骨小孩,单凭他们两人的手力还没把人拖出景福宫,就被杨林逋抓到。趁着他还没搜查到此处,他们还有时间伪装。顾家琪飞语道:“人皮。给她套上。”
“他给人缠住了。”排骨小孩侧耳听了一会儿,说了个好消息。
顾家琪动手从身上取血和金块等道具包装尸体,两人再合作,把人拖到角落,推进附近的小池塘,再套紧假面面具和手套,又用腰带扣着秦广陵的脖颈,吊在池边的树干处,让人不致窒息而亡。
丑时三刻,海陵王府雇佣军有败退迹象。
“撤。”
顾家琪抽出腰带,让秦广陵的头靠在岸边,两人跟着混乱人群撤出景福宫,摸进冷宫,潜伏,暗中等待收尸队进驻。
寅时一刻,景福宫人出入冷宫。
杨林逋对搬尸的太监下令:“补刀,全埋,一具不留!”务求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点。不过,他并不亲自参与埋尸,说完话,就带着人搜索宫中各个藏点,找失踪的人。
并非每个太监都像杨林逋这样尽忠子职守,负责断后的太监补完刀,立马离开,赶着到前头邀功。剩下来的宦官挖了半米深的大坑,就开始抱怨,又打哈欠,道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明日再挖坑填土云云。
顾家琪瞪着堆尸点,找到秦广陵,拿下紫檀木色的三股头饰,拉开环,变成三叉小钩钩;再抽锦织腰带的金丝绦,系于钩钩尾部;再甩钩拽尸。
两人成功偷到浮尸,秦广陵身上挨了一刀,不重。事前,顾家琪给这妞绑了三斤金块,又加猪肠子,里头灌的人血正是今晚死人身上挤出来的,还新鲜着;补刀太监没起疑,愣是给混了过去。
顾家琪又撕下秦广陵身上外衫,成绑条捆住她,堵嘴蒙眼,扔进废弃的砖窑里。
“她什么时候醒”顾家琪坐在地上,呼呼喘气问道。
“午时。”排骨小孩回道,又说道,“天亮后,会查得很严。没机会。”
“谁说现在出宫”顾家琪轻笑,卖关子。
排骨小孩取出两根蛇r干,自己吮嚼一根,另一要分给她。
顾家琪接过来,狠狠咬了口,用力咀嚼,边说道:“她现在这样谁也不认得,封她哑x,戴脚镣,锁手链,再把她扔给老宫女干苦力,像骡子一样赶她磨黄豆。不磨不给吃喝。”
“你不像这么小气的人。”排骨小孩嚼r,回道,这话可引申为他认为她这么要求,必有用意。
顾家琪笑弯眼,凑近他,道:“因为啊,这姑娘很难缠,饿她几天,等她老实了,再把她弄出去,换大钱。”
“你缺钱”
“钱还在其次呢,”顾家琪神秘兮兮地透露,“这妞的老子很有能耐。”她下巴比向景福宫方向,“有她老子一半功劳。”
“不是。”排骨小孩说道。
顾家琪不明所以,排骨小孩很执拗地又说一遍:“不是。是我。”见她不信,拐弯跑进冷宫群里,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手工凿刻的粗糙木盒,很害羞地递上,“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什么”打开盒子,顾家琪傻了,抖了,抽了。
要不是她镇定过人,说不定把那物和木盒一起扔到他头上。
“你不喜欢”排骨小孩很纳闷,他觉得他送的礼很好。
顾家琪强忍着打人的冲动,可她没压住火,像自动扫步枪一样,噼里啪啦斥骂一通,道:“你疯了你以为你能听到超声波次声波很牛是不是啊你当兰妃是白痴,你当全东厂的太监都是傻瓜,找死你跟我直说,我、我一枪崩了你,省得你、你、你气死我!!!”
排骨小孩心情很好,略带了骄色道:“开始我也没找到机会,他起夜,自己撞上来,不割白不割。”
顾家琪又一次风中凌乱。
“如果你去,你也做得到。”
“我才不会跟你一样盲干!”顾家琪咬牙回道。
排骨小孩耸耸肩,大家半斤八两,他又问道:“次声波超声波是什么”
顾家琪左右而言它:“他得罪你了”
排骨小孩偷偷瞄她一眼,带着杀气,道:“他让你哭。”
顾家琪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真是,就为了这么个理由,做这种事。不愧为东厂人教导出来的,完全深谙让人痛不欲生的精髓。
“你哥哥待你不好。我待你好。”
看着小孩认真的面容,顾家琪心里某处不经意地柔软,不由地放软声音,道:“以后都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了,你的命,是很多人换来的,不要随便地浪费。”
“我很小心,”排骨小孩辩解道,“他们不会知道是我干的。”
顾家琪微笑,道:“谢谢。”
看着他为这单纯的道谢露出害羞的欢喜,她忍不住抱了下这个满身孤寂的孩子,友好地拍拍他干瘦巴马的肩背,道,“你是待我最好的人。我很开心。礼物很有创意。不过,你知道的我们不能留着它。”
“比你爹待你还好吗”
“嗯。”
“那你再陪我睡觉。”
“喂,不要得寸进尺。”
排骨小孩很失望地垂头:“我晚上睡不着。好多声音,好吵。”
这一点,顾家琪也无能为力,她没研究过这方面的东西。排骨小孩偷偷瞄她,小声道:“你陪着我,我就好睡。”
顾家琪板脸训道:“抱你的宫女!”把木盒塞回他手里,示意他处理,转身走人。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告诉所有人,你和我亲嘴。你会变得和我一样被所有人讨厌。”排骨小孩留在原地,喊道。
顾家琪有点不能相信地回过头,看着那孩子没有焦距的眼,满身的寂寞,还是不由自主地心软,轻声道:“缝个大布偶,抱着睡。”
“那你送我。”排骨小孩理直气壮地要求。
顾家琪气得狂捏拳头,望着那张单纯直白的脸,她转念又泄气,跟个孩子较什么真,随意冲他摆摆手,转身去爬冷湖边的狗d,摸回正宫,锦衣卫半道上找到她,送她到福嘉公主那儿。
三公主正在骂那些狗奴才,连孩子也看不住,留着没用,统统拉出去砍了。
福嘉公主拿着手帕,温柔地给小孩擦脸泥土,等宫人来说热水已调好,顾家琪非要公主陪着,板着脸的三公主也给拉进水池,与小孩一样淘气泼水,福嘉公主笑叫着皇妹别闹,边躲边闪,仨人玩累了,直打盹。
“快换衣裳,记得给母后请安。”福嘉公主强打精神,吩咐宫女抓紧时间。
“回公主殿下,皇后娘娘给各宫传了口谕,免今日请安。”
三公主笑哈一声,抱着小孩,霸占了皇姐的床与被,打滚,福嘉失笑,仨女一道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