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锦昭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书过了，什么事都不想，心无旁骛地念着。
这些书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刻在他脑海里，此时不过是从记忆中提取出来。
十几本书籍在他一目十行中，不到两个时辰就看完了。
而他的眼睛因长时间看书也有些疲劳，加上这些日子他没睡过一个好觉，脑子也没有余力多想其他的事，此刻困倦涌了上来，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夜深时，乔初让人打开门，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开门这么大的响动都没有惊动他，可见他是真的累了。
乔初轻手轻脚走到他跟前时，地上摊开了一地的书，崭新的书籍已经有了被翻动过的迹象。
没想到他还真的听话将布条系在脑门上，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可爱。
她抿唇笑着弯腰将书捡起来摞在桌上，伸手想要推醒他，让他回房睡觉，手刚碰到他手臂，就听他咕哝了声道：“母妃，孩儿已经看完了，明日能陪阿姐去上香了吗？”
乔初手一顿，他已经将脸侧到另一边去，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
可能他在睡梦中，他母妃还在世，他阿姐还未出事，梦回了他烂漫快乐的少年时。
真正的悲剧，是把所有美好毁灭给人看。
她在桂华院，看见他疯狂偏执的一面，他犹如困兽，被困在了过往和如今的仇恨里。
即使经过她的劝说，他冷静下来徐徐图谋，但也不过是把仇恨压在心底。
可他又是怎么做到，经受过这么多痛苦，还将纨绔面具带在脸上，和她嬉皮笑脸着？
也许，面具已经成为了他生存的一部分。
乔初回忆起她跟随导师到地方医院采集数据时，曾遇到的一件事，伤者是个年轻母亲，住院原因是被丈夫家暴打断了腿，颅骨骨折，身上多处软骨挫伤，眼睛有失明的可能，她在病房门口看到那丈夫在踢踹自己的儿子，小孩不过四五岁，他被打得鼻青脸肿，事后还抱着父亲的大腿，笑得甜甜喊爸爸快点回来。
等到男人骂骂咧咧走后，她给小孩上药，问他为什么疼不哭出来？
她永远否无法忘记小孩说的那番话。
“我不能哭，我哭了，爸爸就会不要我了，我没有钱，我没办法治好妈妈，爸爸可以，我不想妈妈看不见。”
说的时候，小孩眼里有泪，嘴角却是笑的。
生活，已经让他不自觉在任何时候保持笑容。
有的人一出生看到的是蓝天青草白云，有的人一出生看到的却是地狱的大门。
世间生存亦是如此艰难。
无人能护，就得学会自己坚强。
就如她，一出生就被抛弃，尝遍冷暖艰辛才走到后来的位置。
她以为自己在行医路上见多了死生，已冷情冷血了，但在看到不公时还是忍不住想要出手。
她托人将男子送进了监狱，判了十二年，并给了一大笔钱让母子俩生活，相信等他父亲出来时，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的母亲。
眼前，当年那个小孩与眼前的小霸王重叠。
她想帮他，但这个世间与她原来的世界不同，她无能为力。
乔初在他身旁站了会，叹息了声，转身取了挂在墙上的披风，为他披上，然后出去将房门带上，嘱咐下人不要去打搅他，最后她向下人要了支灯笼，朝西厢房走去。
夜色静悄悄的，两旁树影安静立着，乔初提着灯笼缓步穿行其中。
她的心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