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黎野就知道自己心底的最后一丝可怜的念想都已经幻灭。事已至此,两人之间早已没有了血缘情意。就算仇恨两清,也此后陌路。
他静静地看着商天宇,不再多言,啪地一声扔出一张旧卡,狠狠摔在玻璃桌面上。“拿去,你的三十万。一分不动地还给你。”
黎野起身,理了理西装径直转身,连多呼吸一口这里的空气他都觉得厌恶。
“小野,”商天宇在他身后叫住他,意味深长地补充,“豪钻的亏空,你接手后可要好好填补。”
黎野回头看他,眸中精光尽现。“老、狐、狸!”
商天宇笑,目送他离开。
在商场摸爬打滚这么些时日,黎野的准备做得再隐蔽,他的老鼻子也嗅出了火线气息。简简单单地让你收购满怀,那也太便宜人了……先掏空了公司,送个负数出去,这样更好。
然而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商天宇得意过早。
当商泽端几日后再出现在黎野面前的时候,黎野除了处理豪钻的亏损麻烦,还纳闷着任之华毁约的事。
出现在他眼前的潦倒男子,差点让人认不出来,对方满脸的落魄太让人意外。没有了往日的趾高气扬,商泽端此番前来的姿态很卑微。
“哥,”他这样叫他,希望能凭此唤回更大的希望,“你救救爸,他被检察院带走了……”干涩的声音里满是急切和渴求。
黎野坐着,坐得高,便有居高临下之感。
“检察院?”
“有人告他违法抬高股价……”商泽端尽量捡了关键地说,“我跟妈花光了所有的钱,都还是没有办法。他被判刑了,你一定要救他……”
商泽端把全因后果详详细细说了个遍,黎野听完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有句话怎么说的,善恶到头终有报,他突然觉得很有道理。
低头看杯中的清茶,茶面无波。黎野端得很稳,手上没有一丝颤抖,内心也感觉不到任何震动。“对不起,这个我实在帮不了。”
有情有义之人,也最无情无义。
人情冷暖,处于低谷时期最能尝到。商泽端被人一次次扫地出门,最终又被黎野无情拒绝之后,整个人就凉透了。他有一种被抽空的无力,不愿去想任何事情,不愿去做一切挣扎。那些,不过都是徒劳无功。
现在还能去哪里呢……?
他摸遍全身,也只摸到商天宇留在卧房的那张旧卡。翻看两眼,背面的密码依稀可辨。就它吧,商泽端沦陷般笑了。
任之华觉得自己挑了一个大麻烦回家。
才两个星期,颜染白就跟自己吵了七次,哦不对,准确的说是颜染白一个人在吵。这其中有三次她都闹着要离家出走,今天他一个午觉醒来,她还当真就消失了!
桌上的电话吱吱震动。“喂——”
“哥!”任璐大呼小叫地在电话那头喊。
“这么开心,跟你的好兄弟和好了?”烦躁自己的事是一回事,关心妹妹又是另一回事。任璐清脆地笑:“都过去了,没事的。”
不难听出,她这声笑里面的一丝勉强。任之华忍住没有追问,有些事,她愿意说就不会瞒着。
“啊!人家要给你说正事呢!”任璐转换了一个期待的语调,“不是说今晚要带女朋友回家吃饭吗?快点过来啦,爸妈都在厨房弄着呢。”
“不是女朋友,是女性朋友。”任之华在电话这端揉着太阳穴,“你跟爸妈说一下,先不急,今晚暂时还定不了。”
“啊——”音调由高到低,明显的失望,“你再这样拖着,我们都该怀疑你的性取向了。”
“任璐,你如果很闲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介绍……”话说到一半那边就挂断了电话。果然这个方法很管用,任之华满意地点头。
看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
无奈地叹口气,他还是决定去乐镇古城碰碰运气。
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活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只管率性而为。稍有不顺,便撒开蹄子闹起来。
颜染白,不应该就是属于昂着头优雅傲慢的矜贵女人吗?任之华就不明白了,怎么就跟初识的冷静知礼完全不同呢?
第一次吵架,是因为她想买一件红色的大衣,结果他带回来的是蓝色,结果被她埋怨。
第二次吵架,是因为她突发奇想要去酒店做服务员,结果不顺心,回到家就跟他闹。
第三次吵架,是因为她很精心准备的很难吃的红烧肉,任之华吃不下口,她就说他是故意的……
反正来来去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听起来甚至很无理取闹。他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女人这种生物。
直到今天上午,颜染白说要去古镇游玩,任之华不肯,两人又大闹了一场。没错,这次是两人对吵。换做其实任何事情,任之华都能依着她哄着她,唯独这件不能。
那之后两人就各回各房间,他太累,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原想着哄一哄就会没事,哪只连人影都没见着。
车刚开出院子不久,他就见着了那个蹲在地上的小小身影。任之华透过车窗观察她,那时候心里想的是她从墓地回来后的隐忍坚强,她听他提到那人时的故作冷漠,她挑衅自己时的撒气闹腾……
脑海中闪过这段时间的一幕幕相处,他嘴角不自知勾起了一丝笑。大概这才是挣扎在自由与沉重之中的,她大小姐本性的还原吧。
初冬夜早,灯光下她的姿态像一只猫,弓着身子瞪眼看向远方。这么不听话的一只猫,偏偏就挠得他心儿痒,形单影只的模样又让他心疼。
很好,你若要纵情尽兴的洒脱,我就给你提供这一片天地。
任之华下车,直接抱起她扔进车里。颜染白很听话,乖乖地一点都没有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