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盈然说不出话,也许自己真是陆一洲命里的魔星,明明是下了决心要离开的,谁知道竟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躺在里面正在抢救的那个人,完全是因为她而生死未卜。
白盈然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尽,她把那套《再生缘》紧紧抱在怀里,那些书仿佛是她仅有力量的来源。
陆一洲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冯婉秋和陆鸿明已飞速赶到。孙可看见他们,哭着跑了过去,抱着冯婉秋更是大声地哭,冯婉秋也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陆鸿明还算冷静,但是在向医生询问完儿子的病情后脸色也急剧灰暗。
冯婉秋看见坐在一旁的白盈然,甩开孙可走了过去。她的目光落在白盈然手里的那几本书上,突然浑身都开始哆嗦。她一把抢过那些书,重重地摔在地上,抬起脚就猛踩下去。
白盈然没料到冯婉秋有这样突然的举动,下意识地蹲下身子去抢地上的书。冯婉秋一脚踩上白盈然的手背,白盈然痛得一抬手,冯婉秋踉跄地向后倒去,被赶上来的孙可和陆鸿明扶住。
“冯阿姨……”孙可吃惊地看着冯婉秋。
“婉秋,冷静一点。”陆鸿明沉声道。
冯婉秋看着白盈然捡起地上的书,重又把它们抱在怀里,书的封面刺得她眼眸生疼。
“冷静,你们叫我怎么冷静?那年一洲车祸,也是为了这几本书。如果不是为了去取书,那天他就不会出门,也不会被车撞成骨折。”
“什么?”所有的人都吃惊。
“那天是小年夜,他欢欢喜喜地出门,说是去拿一样东西很快就回来。我一直等着他回来吃年夜饭,等到天黑他也没回来,后来就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他那时疼到休克,可醒过来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问书还在不在。我说在在,忙把书放到他手里。他疼得一头汗,看到那些书眼睛却发亮。之前医生和我说他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手里就紧紧抓着那些书。我原想不通,他怎么会这么看重那书,原来,原来都是为了她。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要让我可怜的儿子遇到她啊?”冯婉秋哭得撕心裂肺。
白盈然抱着那些书,只觉腿脚软得再也站不住,颓然跌坐进身后的椅子里。
“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就是这样答应我的?”冯婉秋看着白盈然,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你这个女人啊,你是非得要害死了他你才罢休啊!”
冯婉秋哭得体力不支,孙可忙扶着她坐到边上的椅子里。冯婉秋看着孙可,眼泪依然不停,“我真不明白我儿子看上她什么了,论家世论学历她哪一点比得上你,你们青梅竹马打小儿就在一起。一洲他,他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被她,被她迷得团团转啊……”
“冯阿姨,别说了,只要一洲哥能好起来,就让他们在一起吧。我只要他没事,没事就好!”孙可哭着说。
“不行,她哪点配得上我儿子?要不是我儿子,就她那学历、那专业,能进海恒,能有这样的职位?不就是仗着一洲偏心她,不然她前脚从海恒出去,后脚能走去哪里?只有我那个傻儿子当她是天仙一样供着呀,自己被她害了都不知道。你们让她走,让她离我儿子远一点,只有她走了,一洲才会好起来。快让她走,让她走啊!”
冯婉秋哭得情绪失控,引得护士都跑来干涉:“你们别这样,这里是医院,病人还在里面抢救,你们怎么能这样?”
冯婉秋这才停了哭声,陆鸿明坐下来拍着她的背,冯婉秋慢慢冷静下来,但仍是一嗒一嗒地抽泣着。
冯婉秋的那些话刺得白盈然耳畔轰鸣,她觉得眼前的地面都开始摇晃起来。她很想马上站起来就走,可是在救护车上她哭着对昏迷不醒的陆一洲说,她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没事。
她闭上眼睛,把书拢在怀里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努力稳住微颤的身子保持平静。虽然她知道她的心将再也不能平静。
凌晨三点,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主刀医生疲惫地从手术室里出来,冯婉秋疯了一般冲上去拉住他问:“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孙可和陆鸿明也忙走上前去,白盈然从椅子里站起来,猛盯着医生的那张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从那一张嘴里吐出令她不能接受的消息。
“手术比较成功,但病人还没脱离危险期,需要再观察48小时,现在先送他去重症监护室。”主刀医生擦了擦脸上的汗说。
“谢谢,谢谢,谢谢医生。”几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然后都奔到手术室门口张望。
陆一洲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白盈然远远地望着。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了无生气的陆一洲,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毫无知觉地躺在那里,白盈然用手撑住了墙。
陆一洲还没有脱离危险,可她却有些支持不住了。她看着推车慢慢远去,陆一洲的父母还有孙可一路跟着,她慢慢坐回椅子里。
她很想一同跟去,不过想来他的家人并不愿意看到自己。但是他还没有脱离危险,她便不能走,她要确定他没事,她才能离开。
好在医生说手术比较成功,只要他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那就是最好的希望。只要有希望,白盈然相信他一定能撑过去。
白盈然站起身来,慢慢走向楼道,扶着楼梯扶手一级一级地往下走。她这才想起,自己没吃中饭也没吃晚饭。冬日的后半夜,最是消耗能量的时候,她得去吃点东西。明天她还要继续等在医院里,她一定要等到陆一洲平安无事。
虽然已是后半夜,医院里却依然热闹,陆续有来挂急诊的病人,救护车呼啸着来来往往。
白盈然走出医院的大门,寒风凛冽,吹得她脸颊生疼,森寒的空气直灌进她的衣服里,冰冷的感觉从脚底直冒到头顶。
医院旁边有几家24小时营业的餐饮店,她挑了最近的一家粥店,一头扎进去,那感觉仿佛从寒潭中一跃而出。
她在空荡荡的店堂里坐下来,要了一份生滚鱼片粥。鱼片要现制,得等上一段时间,白盈然看着窗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目光落在放在桌上的那三本书上。她搓了搓依然有些冰冷的双手,翻开最上面的那一本。
《再生缘》上册的扉页上,两行字落入她的眼帘。
她有些讶异,因为之前她没注意到那些字。那些字似乎沾染了什么水渍,有些化开的痕迹。她仔细看那两行有些模糊的字:“缘深缘浅总团圆,与白盈然共勉。”底下署名是陆一洲。
“缘深缘浅总团圆”,白盈然轻轻念了一遍。那是《再生缘》书里的最后一句话,配上后面那句“共勉”,实在算不得是什么意境高深卓尔不群的言语。但白盈然却是慢慢捂住了眼睛,强自将已涌出眼眶的泪水掩盖在自己的手掌之下。
她不知道陆一洲是何时写上那两行字的,她读那些字,她想,那是隔着时空执着坚定的期许和誓言吗?
她外表疏疏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