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杰,刚在车上,你没来得及说的话也是要跟我结婚吧?”
他不答话,低头搀着父亲手臂,坚持不跟她目光交汇,听之任之的沉默。
田璃知道她猜对了。他是不肯受一丝一毫误解的人,不论大小事都得确保自己清白且是坦荡的。
她望着他,自嘲地问:“你确定娶了我,欠厂里的钱就能一笔勾销吗?”
邓西杰异常缓慢地仰起头,象有股外力牵扯得他不得不这么做,“田璃,你怎么想我控制不了。我只能说,今天我爸来错了,他做得欠妥,但这是出于对我的担心。你不要把这当成我的授意。”他转回头,“走了,爸。我送你回去。我又不是孩子了,你专心养病少操心我了。”
邓父看着小儿子,想数落又不忍心,最后他重重地长叹一声,“你啊,叫我说你什么好。”他又看了看神色各异的田家母女,一眼被人家看穿了目的,真是无地自容。此刻再说什么也是枉然。可这么无功而返,他犹不死心,拼了老脸继续说服田璃,“孩子,你再想想。姻缘是修来的福气,哪能随意舍了?西杰跟他哥夸你,说你贤惠,通情达理。我也给你作保,我家西杰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咋干好工作,对谁也没动过花花肠子,绝对没有。回头你们结婚了,他给你家打工,替你家赚钱,那点亏空能补上的。”
“别说了,爸。”邓西杰制止父亲,手里强迫着扶他离开。
老人的背影被两个儿子映衬得萧索单薄,走出几步,他又回头看田璃,眼神中的失望、乞求,分外可怜。他期待自己的话能让她有所改变,但这注定是个得不到结果的回头。
“孩子……”邓父颤颤的叫了一声。
这声呼唤惹得田璃心酸酸的。抛开动机不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初她爸不也是编谎话,找各种理由为她开脱。若今天犯错的是她,毫无疑问他爸敢舍弃面子,哪怕跪下求人也不让女儿受委屈。
想到生死未卜的父亲,田璃心一软,想起身送老人到电梯那儿。
“别动。”这回说话的是田怡心,她伸手一拦,将田璃的去路封住,她象是对妹妹的想法心知肚明,“收起你的烂好心,老实坐着。”
“你也收起你的坏心眼。”田璃推开她手,执意要去。
争执中,田怡心的手扫过妹妹下巴,发出‘啪’的一声,外人听去很象一记耳光。姐妹俩从未有过肢体冲突,她们自己也被这突发的一下弄愣了。
几步开外的邓西杰马上回到田璃眼前,他自然地扳过她脸,关切地问:“没事吧?”
“躲开,有你什么事?”田怡心又是一拍,打开了邓西杰的手。
田璃没料到西杰过来,对面厂里的几个人齐刷刷地注视着他们。看了半天,不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杜撰呢。她摆摆手说:“好了,你赶紧送邓叔叔回去吧。”
邓西杰体谅田怡心情绪不佳,遭遇到骗子也跟自己一样沮丧,但再怎么着也得注意尺度,“大姐,你要是有火对我来,别把田璃牵扯进去。”
“哼,”田怡心冷笑,“谁是你大姐?你算老几,犯得上我对你发火?”
别说邓西杰,就是田璃也被她这幅翻脸不认人的劲惊住了。她简直是在表演川剧里的‘变脸’,笑眯眯一抹成了狠巴巴。那些笑语晏晏,那些夸奖赏识,抖落得干干净净。或许田璃忘了,五年前的田怡心,也曾这么利索地变过一次脸。
“让开让开,都堵在我眼前干嘛?”刘荻不耐烦地摆手,冲她面前的三个人叫道:“别挡我视线。”
、二十二
田万山的手术很顺利,令他担忧的意外、死亡;哪样也没出现。睁开眼后;他第一反应不是激动,是害臊;那些揣在心口的恐惧与他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气搅和到一块;演化成一股更大的邪气。所以,当随后这件——可称为震惊的事堵到眼前时;他报复性地展示出自己强悍的一面。
震惊的事来自老婆刘荻,她的委托律师送达了起诉离婚的文件。
田万山将那些纸撕成碎片;狠声威胁;“离个屁婚。没我她吃屎都吃不上热的。你回去告诉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她就别想。”
田璃早有预感她妈会采取行动;至于哪方面她暂时估计不出来。手术一结束,她妈和姐姐连病房也没回,跟主刀大夫沟通几句后扬长而去。当天晚上她到家时已经人去楼空。
这几天家里、医院哪边她们也没露面。
‘离婚’两字是她父母说了二十年的口头禅。打得最狠时,家里砸的没有一寸能落脚的地方,他们叫嚣着明天一早,法院门口见。吓得田璃战战兢兢,夜里起来把父母的鞋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不成想,翌日他们神色如常的从卧室出来,全然忘了前一天的约定。害得她臊眉搭眼再去给他们翻鞋子。
这样的次数多了,她逐渐麻木,似乎也总结出对骂、摔打、离婚是他们争斗中的三部曲,缺少哪个环节都是一场不完整的演出。
这次,大概也不例外。
骂跑了律师,田万山还不解气,接着拿起电话吩咐了秘书一大通。接着又把老婆的牌友逐个通知一番,提醒他们不许撺掇老婆或者提供支持。说得渴了,他欠身找水喝,田璃立即端了杯子送到他手里。
“爸,你真的不会跟我妈离婚吗?我是说,怎么都不离。”
田万山身体尚虚,可话音里的力度是满格状态,“离婚这事得早干,趁着大家都年轻,谁也不耽误谁。熬到你妈五十了我再离,那不是离婚,是造孽呢。她一个傻娘们,除了花钱啥都不会干,没我你让她怎么活?净等着让人骗呢。”
“要不,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来医院一趟?”
“美死她呢。叫她来?”他咕咚咕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