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听见他说,“好,那叶舒你跟我一起进手术室吧,我去给领导说一声。”
后来有个医生就带着我们去清洗和换衣服,聂书航一边帮我戴上口罩,一边说,“等会儿你就在旁边看着,如果觉得怕,就坐到一边好吧?”
我说,“嗯,好。”
我们穿着拖鞋进了手术室,聂书航说他老师被做的是开颅手术以及普通的车祸缝合手术。
手术已经进行四个小时了,那位开刀的主治医生看到聂书航,似乎松了口气,他应该是认识聂书航的,所以聂书航一进来,他就说,“小聂,没问题吧?一助今天已经陪我做了11个小时的手术了,你来接一下他的位置。”
他这么一说,在场除了昏迷的老师,其他所有人都看了聂书航一眼。
聂书航顿了顿,说,“好,我来。”
一助帮忙接上了老师头部的一根细管后马上退位让聂书航来。
聂书航站到主刀身边看了一会儿,主刀开始给他讲下一步准备做什么,聂书航则反应极快地协助对方。
后来我才知道,聂书航以前做过七年临床,这位主刀曾经在华山医院任职,聂书航当时就是他的一助,后来这位医生被转到了北京,聂书航就被他老师带到另一个科了。
手术室里,我一直站得离手术台很远,因为那画面太血腥,我不敢直视。
我甚至有点身子发虚,浑身发抖,冷汗在手心里浅冒,我却佯装镇定。
然后我突然听到主刀问聂书航,“那个就是你女朋友?”
聂书航“嗯”了一声。
主刀语气带着责怪地说,“她不是学医的吧,你偏把人家带到手术室里来吓人家,看你这男朋友当的。”
……主刀医生,你就不能把整个心都放到你的手术中去么?
聂书航咳了一声说,“把她放外面我不放心。”
我跟着点点头。
所有的医生顿时被我俩的默契逗笑了,手术室的氛围一时温和了很多。
不知怎么的,彼时老师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值也出奇的稳定。
后来的手术就基本很顺利了。
到了凌晨十二点多,老师的手术终于成功结果,因为被打了全身麻醉,术后的老师还没有醒过来,我和聂书航换了衣服后陪在老师的病房里,聂书航问我,“困不困?”
我摇摇头。
握住他的手。
因为老师吊着输液瓶,聂书航要随时关注瓶子里液体的流失量,所以一直不敢睡觉,他刚刚做完手术,我看他那么疲惫,就跟他说,“你睡一会儿,我睡一会儿,我们轮流照看你老师好不好?”
他被我像和小孩子商量的语气逗笑了,突然就把我抱进他怀里蹂躏了几下。
我说,“你干什么呀!”
他轻松地吐了口气,笑着低声说,“想跟你一起睡觉。”
我:“……”
还能不能正经地相处了!
不过我也松了口气,之前因为老师处于病危期,聂书航一直闷闷不乐、沉默寡言,现在老师病情稳定了,他能开始跟我说笑了,我很开心。
然后我让聂书航先在病床旁的躺椅上睡一会儿,他依言照做,我看他睡下后就坐在他身边,眼睛盯着老师床顶挂的输液瓶。
聂书航闭着眼睛对我嘱咐,“半个小时后记得叫醒我。”
我说,“嗯。”
可能是因为心情大起大落,以及做了手术后的疲惫,聂书航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而且后来睡得相当沉,我根本就不舍得叫醒他。
在叫来护士给老师换药液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动静大了一点,睡死过去的聂书航没醒,老师倒是被惊醒了。
我看见他睁开眼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他眯着眼,被覆盖在氧气罩下的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话。
他的眼睛一直把我看着,一直看着,护士小声说,“陈医生醒了就好了,注意这几天只给他喂流食,他老人家上次来我们医院也在我们这个病房住过一次,人老了,老是容易生病,还是儿女在身边的好。”
护士问我,“你是陈医生他儿媳妇吧?”
呃……我瞟了眼睡在前面的聂书航,聂书航是他老师的干儿子,那我不就是他老师的儿媳妇嘛……
我点点头,说,“是的,我是他儿媳妇。”
当我把这句话说完后我发现老师的眼睛突然瞪大了许多。
然后他从刚才的一直看着我变成了之后的一直瞪着我,眼睛都很少眨。
我:“……”
护士走后,我坐到老师身边,温声说,“陈医生你好,我是聂书航他女朋友。”
他眼睛终于眨了眨。
我继续说,“聂书航他今天来看您啦,刚才您的手术他还帮忙啦,他现在累了,在旁边睡觉,您看得见吗?”
他敛着下巴垂眼看向那缩在墙角躺椅上的某一坨,轻出声“啊”了一下,表示他看到了。
然后又回眼盯了我一会儿,就闭上眼又睡过去了。
半夜四点的时候聂书航突然醒了,睁眼一下子就翻身起来,我在旁边昏昏欲睡,被这惊动吓了一跳,抬眼一瞧是他起来了。
他问我,“几点了,怎么没叫我?”
我把外套递给他穿上,平淡地说,“四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