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这比十岁要好些,我九月份就十四岁了。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发烧医院吗?
想。
我得了白喉,还有其他的病。
还有什么病?
他们不知道,他们认为我感染了一种外国病,因为我父亲过去待在非洲。我差点死了,你愿意告诉我你长得什么样吗?
我的头发是黑色的。
成千上万的人都是黑头发。
(bsp;我的眼睛是棕色的,带点绿,人们叫淡褐色。
成千上万的人都有淡褐色的眼睛。
我的右手背和双脚上有针眼,她们从这儿给我输了士兵的血。
啊,上帝,她们这样干了?
她们这样干了。
那你要不停地齐步走,不停地敬礼了。
传来一阵修女袍的窸窣声和念珠的“喀哒”声,紧接着是丽塔修女的声音:嗨,嗨,这是怎么一回事?两个病房里的人是不可以说话的,特别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你听见我的话了吗,派翠西亚?
我听见了,修女。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弗兰西斯?
我听见了,修女。
你们两个康复得这么好,应该向上帝表示感激。你们可以诵玫瑰经,可以读床头的《圣心小信使》,但不要让我看到你们在说话。
她走进我的房间,用手指点着我:尤其是你,弗兰西斯,几千个男孩在兄弟会为你祷告,表示感激吧,弗兰西斯,表示感激。
她走了,静了一会儿。派翠西亚小声说:表示感激,弗兰西斯,表示感激,念玫瑰经,弗兰西斯。我大笑起来,一名护士跑来看我是怎么啦。她是一个从凯里郡来的护士,非常严厉,她吓唬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弗兰西斯,笑?有什么可笑的?你和麦迪根家的女孩在说话?我要报告给丽塔修女。不要笑,这样会严重损害你的内脏的。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派翠西亚又用很重的凯里口音小声说:不要笑,弗兰西斯,这样会严重损害你的内脏的。念你的玫瑰经去,弗兰西斯,为你的内脏祈祷吧。
星期四,妈妈看我来了,我也想见爸爸,但我已脱离了危险,险情过去了,只允许一个人探视我。妈妈说,他回兰克面粉厂工作去了,感谢主,这个工作会因为战争持续一阵子,英国人迫切需要面粉。她给我带来一块巧克力,这证明爸爸有了工作。用救济金她是买不起巧克力的。爸爸给了我几张便条,告诉我弟弟们都在为我祈祷,我应该做个好孩子,听医生、修女和护士的话,不要忘了祷告。他确信是圣犹大把我拖出了险境,因为圣犹大是危急关头的保护神,而当时我确实处在危急关头。
派翠西亚说她的床头有两本书,一本是诗集,是她最喜欢的一本,另一本是英格兰简史,问我想不想看。她把它交给天天拖地板的西穆斯,让他转给我。他说:我不该在白喉病房和伤寒病房间传东西,细菌到处乱飞,藏在书页里。要是你再染上白喉,她们会明白是怎么回事的,那我就要丢掉工作啦,只能流落街头,拿着个小杯子,高唱爱国歌曲啦。这对我来说很容易,因为没有一首写爱尔兰之苦的歌是我不知道的,我还知道几首写威士忌之乐的歌。
啊,是的,他知道罗迪。迈克考雷。他立即为我唱了起来,但刚唱到第一段,那个凯里郡的护士就冲了进来。这是怎么一回事?西穆斯?唱歌?你是这个医院的一员,应该知道不许唱歌的规定。我会把你的事向丽塔修女报告的。
啊,上帝,别那样,护士。
很好,西穆斯,这次我就饶了你。你知道唱歌会让这些人旧病复发的。
等她走后,他小声说他要教我几首歌,当你一个人待在伤寒病房时,唱歌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他说派翠西亚是个可爱的女孩,她常从她妈妈每隔两星期送来的包裹里拿些糖果给他。他不再拖地板,朝隔壁的病房喊:我在告诉弗兰基,你是个可爱的女孩,派翠西亚。她说:你是个可爱的男人,西穆斯。他笑了,他已经过了四十岁,还没有孩子,只能同发烧医院的孩子们说说话。他说:给你书,弗兰基,你要读英国历史,这实在是太遗憾了,他们都对我们干了些什么呀?这家医院就没有一本关于爱尔兰历史的书吗?
这本书讲述的是阿尔弗瑞德国王和征服者威廉的生平,还包括爱德华国王之前所有国王和王后的生平。这位爱德华要想成为国王,只能等待母亲维多利亚的死去。这本书引用了莎士比亚的诗句,这也是我第一次读到莎士比亚。
确凿的实例促使我必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