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轻易地找到山顶的缝隙,调皮地落在沉睡中的男人眼帘上。
黑龙王醒来,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又恢复了人形,大约是龙身在这小洞穴中太过挤迫,朦胧间本能地重化人形。
一夜睡在断瓦残垣上,腰骨咯吱着不舒服,倒是趴在他身上的青年,将他当成床缛,睡得倒是安然。
低头去看沉睡中的颜面,少了平日锋芒毕露的锐气,眉宇间的凌厉也弥消若无。
怀里的青年,乖顺得完全不似传说中伏妖降魔,权掌四渎的龙神爷,却像个在外面玩得疲累,回到家中肆无忌惮地躺到亲人怀中,安然入睡的孩子。
黑龙王轻轻叹息,并未将他吵醒,不着意地轻轻撩起一缕耷落腮畔的云鬓,捏在指尖轻轻摩擦,一时舍不得放开。
他并不是没有挣扎过,敖殷乃有龙神,更是东海龙族的太子,而他总也算是一方龙王,二者更有叔侄辈分,如此种种,并不能仅以情之所致便可一言蔽之。
更何况,敖殷贵为龙神,所要担负的,比他这个无人在意的龙王要多上许多。
他不希望看到青年受到责难,也不想看到他因此而受龙族唾弃。
然而一直紧随身后,从那个只到他半腰的半大少年,一直到如今,回过头时,便能看到那个高大俊秀的青年,却始终坚持,不肯退却半分。
传说东海龙族外表颀长修美,故甚喜美物,为此他不由困惑,他倒不觉得自己的人形难看,但千百年来混迹人间,记得但凡看到他脸面的人也没过好脸色的,故多少也有些明白自己的容貌相当丑陋。只是敖殷却总能用那种深邃的眼神盯着看个半晌,实在是匪夷所思。
龙心也是肉做,他纵是迟钝,面对敖殷如此深厚的恋慕之情却已不可能视若无睹。
对敖殷,他一向珍爱,正是因为如此,他更需要想得清楚。
他不能因为对他的怜爱,而随意敷衍。
更不能因为对他的娇纵,而虚伪顺从。
故此他回到了白仁岩,在试心石前,坐了一日一夜。
白仁顶峰,自古传说遗有一枚神石,上不着天,下不临地,悬于天地之间,乃名试心石。无关仙妖人神,只要站在试心石前,便可悉照魂魄,探问真心。
唯有龙王知道,这试心石,不过是他缔造府邸时丢弃在此的一块大石头。
然而……
问神,问妖,不过是扪心自问。
晨阳东升时,黑龙王并未寻到任何答案,这一天一夜,想到的,是与敖殷于大江大河之中遨游的畅快,于九霄云幡间穿梭的自在……而他不曾有过的□,却在那一夜因为看到珠粉的白龙而升起……
他虽是虬龙,但经雷火天劫,无论力量抑或寿元,已堪比天龙。人间情爱,他看得也多,只记有些凡人宁可舍弃荣华,甘愿换来短短数十载的相守,直至白头偕老,又有些凡人舍弃同甘共苦的糟糠,攀附权贵,到头来一生寂寞……
那时只觉迷茫。
如今教他选择,胸中却是一片空明。
他不能欺骗自己,心底的骚动非因敖殷而来。
原来这两千年的岁月,像流水打磨青石,岁月流逝,心意裸现。自己对敖殷的情意,在不经意间已不仅是叔侄亲情这般单纯……
那一刻忽然很想见到敖殷,他并不能说这一份骚动的心情就是敖殷想要的爱情,但至少,他愿意尝试,与他那个古怪灵精的小侄儿一起……
晨光偏移,试图落在青年白皙带些粉色的脸庞上。
黑龙王放开了那缕被他捻热的黑发,展开手掌凌空在上,格开了阳光,藏在阴影下的青年并未被刺目的阳光打扰。
时间仿佛停滞了,仿佛只有阳光中的灰尘在跳跃。
他拦挡阳光,并仔细地注意随着太阳升起渐渐推移的光线方向,偶尔垂目去看那张熟悉千年的脸,原来那眉眼是这般顺目,原来小小的耳垂也恁是可爱……目光移到那片薄长的唇上,忍不住腾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以指腹描绘着上唇的形状,然后细细磨挲唇瓣上不明显的纹路。
忽然紧抿的嘴唇开启,含住了手指。
黑龙王一惊,却见敖殷不知是何时醒来,杏圆眼睛没有半分刚醒的混沌,反而带着一丝狡诘。
黑龙王只觉得那一截手指被他吮在嘴里,藏在里面灵巧如蛇的舌头缠绕上去,舔过指尖每一细处,连忙想要缩回来,可粗糙分明的指节被牙齿牢牢咬住,动弹不得。
敖殷吸吮着他的手指,好像是一根甜得不得了的饴糖棒,唇下隐约可见的贝齿,虽看不清里面的舌头,却能清晰感觉到湿滑的触感,正是鳞虫一族最喜欢的。
清晨时分精气最盛,黑龙王不觉□一紧,有些把持不住。
敖殷便伏在男人身上,岂会不察觉顶上来的突兀,却见他眨巴着眼睛,松开口来,意犹未尽地咬了咬黑龙王那根修剪圆整的指头,然后探手下去摸了摸那坚硬如石的部位。
声音混了刚醒的沙哑,带着无辜的困惑:“二叔,你藏了什么在这里?硌得我好不舒服……”
“呃!……那、那是……呃!”
若说房中之乐,黑龙王岂是这位纵观海域陆界龙族美女的东海太子对手,当即连耳根都红了,就是皮肤黑了些,不容易看出来。
敖殷厮磨一阵,却也不逼进逼,慢慢爬起身来,看了看这四周,不禁咋舌,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这种废墟上睡上一夜,又想起黑龙王这府邸算是完了,如若重建,还得多费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