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投其所好,我主动陪他看过一场足球赛。那天我一副准球迷打扮,上衣为卡利亚里队的传统队服,脸颊印上撒丁岛的特产——一只大屁股的绵羊。马可作为球队忠实的拥趸,却穿着普通的t恤。他说这样比较安全,万一发生状况他能以中立的身份保护我。比赛进行到一半,我们之间却发生了严重分歧。我发现来自巴勒莫队的左前锋长得又高又帅,奔跑的身姿迷人极了,于是就在他顶球的时候吹了几声喇叭,在他起脚的刹那高喊“上帝保佑”,即便我不出声那球也会进,但马可竟失手给了我一巴掌,导致我左肩膀淤青一片。当时球场上嘘声、口哨声和谩骂声响成一片,我趁机大哭,眼泪哗哗地把绵羊冲刷得只剩半只屁股,惹得旁边的女球迷跟我一起伤心。
《风月无界》第十四章(7)
为此事马可至少向我做了三次道歉,他的态度还是真诚可信的。他说这一赛果不仅令卡利亚里保级前景不容乐观,也令他损失了大笔赌注。假如当时旁边喝倒彩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他也决不会坐视不理,不过最后的结果肯定大相径庭,双方将拳脚相向。
我们共同观看的另一场赛事是在罗马举行的汽车拉力赛。虽然很刺激,可因为受不了超高分贝的噪音和汽油味,一出赛场我就开始呕吐。他郑重地命令我:“你必须学习适应,适应我喜欢的东西,因为我的生活中离不开它们。”
可是,从此后我还是决定不再跟他参与男人们喜欢的各种体育赛事。
每个星期一的早晨,我都怀一腔热情、穿着体面地来上班。店铺给我提供了炫耀行头的机会,还有高薪收入。这让我越来越热爱我的工作。
铺子九点钟开门,马可送过我之后还要赶去公司,所以我总是提前到达。门前立着个放邮件的小箱子,《新闻报》和《商业信息报》在我到达之前已经准时躺在那里边。这一天我下了车,一手提包,一手从信箱取出报纸夹在腋下,轻松地迈进大门。清洁工已将两层的店面清扫干净。
贝萝看见我花枝招展地亮相,笑着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我回应道。进到办公室,我先动手沏上两杯中国龙井,其中一杯放到贝萝那张被电脑和文件夹占去大部分位置的桌面上。第一次闻到茶香时,贝萝凑过来看,当发现一片片翠绿的叶子神奇地立于水中,她惊讶极了。从那个早上开始,她停止了延续多年用咖啡充当早餐的习惯,改喝中国茶,吃有奶油甜芯的面包。
我坐下来,摊开《新闻报》从头版的小标题看起:政治新闻,天灾人祸,体育赛事,明星绯闻……其中一行不太显眼的小型字体吸引住我,“谁是吞噬同类的刽子手?”
我对这类字眼极其敏感,像什么“逃亡者、从金色买卖到白色走私(指香烟白粉)、众家族的共同官员、公司迷宫一样的幕后”等,毫无疑问,这都是有关黑手党的报道,而且无一例外地是负面的。甚至有一次我在报上看到西蒙的名字,他与佛罗伦萨市议会竞选中的某个候选人出现在同一家高尔夫球场上,于是人们不得不怀疑卡兰德拉家族为让对自己有利的政党取胜而操纵了选举。
长期以来,不仅仅是国家上层的要人无可怀疑地与大家族关系紧密,电视、媒体等宣传机构受控于黑手党的情形也愈演愈烈。权威杂志《社会》所做的一次调查显示,在意大利,集团犯罪组织已成为亚平宁半岛的第四大政党。
翻到《新闻报》第三版,在“谁是吞噬同类的刽子手”的标题下,“各奇”这个名字跃入我眼里。我心跳急促,眼睛飞快地从字面上掠过。我读了三遍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各奇死了。这个曾与费里尼律师做认罪交易的家伙在撒丁尼亚区隐姓埋名数年,当新闻界已然忘记他,普通百姓对他失去记忆的时候,他死了。这个悔过者生前曾对保护他的警察说的那段话令人哀叹,“我很后悔当初,虽然我因此没有被终身监禁在那片高墙之下,但可怕的是我所获得的有限自由令我每天都在一点点死去……”等待扼杀自己生命的魔掌有一天伸过来,这种等待也是一种扼杀。他活在一个无力反抗的笼子里,每当清晨醒来他就划掉一个日子,他又多活了一天,同时,提醒自己死亡又靠近一步。
各奇的死亡日期是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一日,与此同时,我与马可跨越半个欧洲的旅行拉开序幕。时间的吻合是凑巧还是早有预谋?更要命的是,他怎么会在撒丁区?
午饭后,我来到位于市镇中心的图、传真、复印机应有尽有的现代化场馆看起来更像是一间看护所。
《风月无界》第十四章(8)
下载
一名工作人员坐在对着大门的办公桌后。我开门见山告诉他我想查阅《新闻报》。
“要找哪些方面的报道?”
我摇摇头,不知道如何回答。
“告诉我你想查阅的内容,我在电脑里扫描,锁定大致的日期,你会节省很多时间。”
我从皮包里翻出一个小本子,照着上面的一串日期念起来:“一九八七年十一、十二月的(审判宣判前后),一九九○年三月(各奇从服刑的监狱里失踪)和去年十一、十二月份的。”
工作人员直盯着我看了片刻,说:“现在我只能借给你去年的报纸。你知道,我们图书馆很小,不可能容得下那么多东西。但你可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