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恼。”牡丹笑盈盈望他,“你忙吧,我们自便。”
一个笑容就把安乐心里的硬涩给疏导开了,重新换上标准的笑容,轻快地退回到吧台边。叮当摇着酒筒,微微探近身子,鼻子咝咝的在他身上嗅了几下,似不解,又似兴奋,遮遮掩掩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问:“那些人是你朋友么?”
“跟你调酒有什么关系。”
“我是想告诉你,如果是朋友就抓紧点,那些可都是肥的流油的稀世珍鱼,不是一般人能网得到的。”叮当神秘兮兮的说。
“你很了解他们?”这问话并无其他意思,事实上虽然他和那几个所谓的稀世珍鱼有些相干,但也仅仅是有些而已,他们的身份背影如何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最主要的是,他们都是些比常人聪明世故的人,如他此时谄言媚骨的巴上去,怕只有被一脚踢飞彻底隔离的份,倒不如就这么持着尊严隔着一节适当的距离平淡相处。
“谁不知道名声鹤立的官家!”语气是复杂的,既有羡慕也有不屑。人之常情。
“噢。”安乐没再细问,因为门口又进来一位客人,而且还是他的熟客。
洛扬一进门就下意识的寻找安乐的身影,见着吧台边的他时露了个灿烂的笑容,步履轻快的走过来,距他两步外停下,两手把书横抱胸前,喜欢道:“好些日子没来了,还怕你今晚上二班呢,幸好不是。”
“原位被客满了,坐其他地方好么?”安乐笑着把他带到紫区的一个偏静双人位,这地方的墙面上同样有一盏壁灯,比其他地方稍亮些。
洛扬拉开椅子坐下,仰起笑脸道:“我前些时候一直呆在家里,因为要开学了,需要备些教案,我希望这学期的课比上学期的精彩些。”
“你是老师?”安乐微微讶异,随即又觉得理当如此。洛扬的气质实在太温文儒雅了,虽然他的性格过于文静甚至内向,也不像某些老师那样随口即能高谈阔论大道理成扎,但他博学多才和认真却是不可否认的,仅这两条,便以足够让他当个好老师了。
“噢,真不好意思,我好像没跟你提过。”洛扬赧然一笑,扬扬手中的书道:“我是燕大建筑院的副教授,教中外建筑史。”
安乐眼中闪过亮光,却转瞬即逝,幽静的眼眸扫过那本明显非专业书籍的《问佛》,忍俊不禁。洛扬有时候神经粗硬得跟电线杆似的,像此时,居然挥佛书表示专业。
“呀,这个不是……”洛扬又脸红了,烫手山芋似的连忙把上书店买的,已经看了一部分,所以就忍不住带过来了。”
“嗯嗯。”点头表示理解,脸颊上的酒窝愈发深邃,笑问:“这个又是讲什么了?”
“佛说,皈依我佛吧,跳出红尘外,不在五行中,行僧之旅。”洛扬莞尔一笑,星眸望着他,“过些时候我给你看好么?挺有意思的书。”
安乐调皮的眨眨眼,拿出点单:“好的洛老师,现在,请告诉我是不是要同样的甜酒和干果?”
洛扬重重的点了两下头,模样就如娃娃一样,可爱之极。安乐看着忍不住又笑,轻快回到吧台把叮当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拿过去,见他已经在翻书,便也不出声打扰,轻步退回。
“真难以想象这时间还有洛扬这么可爱的成年男人。”叮当感慨又戏虐,垂头慢吞吞的擦着精美的玻璃杯,顿了好几分钟才又道:“你说他到底几岁了?模样看着二十五六,性格却像十二三,矛盾极了,他是做什么的?”
安乐侧过脸,笑眯眯与之对望,轻轻吐出:“佛曰:不可说。”
叮当扬起手想抽他,见林宇哲正从绿区走过来,立马装出一副为酒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疯狂忙碌相,手中酒筒摇得人眼花缭乱,可谁又知道那筒里其实半滴水都没呢?这就是浑水摸鱼的最高境界,一般人没练个三五年是做不来的。
安乐皮笑肉不笑的斜睇他一眼,瞬间又换上标准笑容面对客人。
“叮当,速度调好这些酒。”林宇哲三步外就把单子伸到吧台上,转头又道:“安乐,呆会儿你帮忙把这些东西送到绿区9号。”说完便到其他区巡视了。
“玛歌庄园加柠檬、冰块,这种奇怪的喝法果然只有那几位有特殊癖好的少爷才会热衷,每次都点这个,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叮当边动作边嘀咕,“而作为知名调酒师的我,居然每次都违背职业道德为这不符合酒之美——酒之美,即何酒该兑何液体、比率几何、酒精度几何、味道呈几何等调酒之标准法则——的怪癖折腰,实在对不起我可爱可敬又可怜的罗特老师,他曾经说过,一切违反酒之美原则的事情都不能做的……”
安乐打断他:“明天你就叫你的罗特老师修改原则,只有跳脱主观意识,才能领略到更宽广的酒之美。”
叮当歪头睇他,恍然大悟:“你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待会儿你去送单的时候跟他们要一小杯回来,我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你现在就可以留下一小杯当作实验,相信没人会昧着良心责怪你的,毕竟你的初衷是为了酒馆的发展需要才以身试酒的。”安乐诱惑道。
叮当贼兮兮的扫了一眼馆内,当真就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倒出小半杯,剩下的全放托盘上让他带去给客人。
安乐目不斜视的朝目的地走去,在刚入绿区2号时,背对着的一名女客突然起身、转身,他措手不及使盘上边缘的两杯酒迅速往她低胸衣襟里灌——不过也幸得他反应及时,没让悬悬欲落的酒杯摔落在地。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静止了,怔愣看着那女子胸前显山露水,摇摇欲坠。
“啪啪”两声脆响,恼羞成怒面颊涨红的女子已掩住高挺的山峰,咬牙切齿的怒目而视,真恨不得将眼前的服务生挫骨扬灰了,居然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这么大的丑!
安乐脸颊火辣辣的疼,这女人的尖利指甲伤他的嫩皮肤了,他轻轻呼了口气,换上温文恭敬的态度诚恳道歉,把托盘带回到吧台,叫叮当重新调好酒,自己则在里台下的一组小柜里取了件衬衫又快步回到事故点,将衣服递给那女子:“对不起,您先披上这个再回去好么?这是干净的员工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