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许延勾下脑袋,眼眶里潮热酸涩,越发握紧了那枯瘦的手臂,满心深重的无力。
“行了,去吃饭。”许刚呵呵笑着抽回自己的手:“帮爸陪小封多喝两盅,赶明儿放假了,咱爷儿俩再好好唠唠。”说罢转身回了屋。
许延倒回桌边,哪儿还吃得下?先前胃里的都堵上了喉咙口,怔怔坐下来,端起酒杯就急灌了下去,食管里顿时刀割般痛快,抬手又去够酒瓶子。
“好了,”封毅夺过他的杯子:“你又喝不了这个。”
许延放下酒瓶,苦笑道:“总比菜好吃。”
“那就不吃了。”封毅站起来,将桌上的碗碟归拢:“我去洗洗。”
“我也去。”许延端起一摞,跟他一块儿来到院子里,蓦然被那满地的银光吓了一跳,抬头看看,半空的月亮又大又白,竟不像真的。封毅笑笑:“不用点灯了。”
“就是。”许延把碗放进水槽里,封毅推开他,动手洗起来:“你拿块布来擦水吧。”
“嗯。”许延去找了块布站在他旁边,接过干净的碗碟一个个仔细擦干,两人都没再说话,院子里只余哗哗的流水声,竟似更安静了,仿佛又回到封毅进山前的那个夜里。当年的月亮也有这么大吧,冰块一样沉沉地压在胸口。
封毅洗好碗跟他一道码进橱柜里,转头看他:“累了不?”
“有点儿。”许延推上柜门。
“那早点睡吧,”封毅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转身向院外走:“我回去了。”
“哥……”许延轻声喊。
“嗯?”封毅回过头,眼睛在月影下深得看不见底,微微笑了笑:“怎么了?”
“你怎么了?”许延盯着他问。
“我?”封毅顿了顿:“我怎么了?”
“没……”许延低下头:“我睡不着……”
封毅慢慢走回来,伸手托起他的下巴,轻声问:“要哥陪你坐会儿?”
“嗯。”许延看看那道低矮的院墙:“咱们去那儿坐吧,你带了烟吗?”
“带了。”封毅揽着他走到院墙边,握着他的腰抱上去,自己跟着坐到后面,靠在墙上掏出烟来,点着了塞进他嘴里,笑道:“你现在好像,比我更爱这地方了。”
“嗯,”许延深吸一口,靠近他怀里,张开嘴让那青烟袅袅娜娜地飘荡起来:“哥,今晚月亮好大呀。”
“是呀,”封毅抬起头:“星星倒不多。”
“小时候就说要看银河,”许延轻笑:“以后几次回来,都不赶巧。”
“就是,”封毅也掏出根烟点燃,笑道:“这次应该能看到吧。”
“看不到也没关系,反正咱俩以后多得是时间,”许延回头瞅着他:“到咱们老了,天天晚上坐这儿聊天儿,还愁看不见?”
封毅噗嗤一笑,睨着他的黑眸满是温柔:“天天坐,那不得把墙给坐塌了。”
“塌了,”许延勾起嘴角,双眼在月色下流光溢彩:“那咱一起再给它砌上,好不好?”见封毅笑得越发起劲儿,不爽道:“你笑啥?到底好不好?!”
“笨蛋,”封毅见他生气,赶紧憋住笑,轻声问:“砌墙,老了你还要跟我分院儿住吗?”
“……分,分院儿,又咋啦?”许延忽地涨红了脸,一肘子顶他:“快说,到底砌不砌。”
“嘿嘿,砌,砌,”封毅抱住他,低下头,轻轻吻着他滚烫的脸,轻笑道:“不过,分院儿可不行……”
那吻细密地洒落在他的脸颊、颈项,那样的轻柔、婉转、怜惜,仿佛能顷刻驱走心底沉淀的寒气。许延回转头,伸手搂住封毅的脖子,仰脸迎上去:“哥……咱俩永远在一起……”
“好。”封毅收紧手臂,亲上那温软的唇片,寒凉的夜色,仿佛也因了这胶着缠绵的吻,悄悄温热起来……
“你们!这是干啥?!”那声断喝,如平地惊雷在耳边炸响,许延差点没从墙头掉下去,幸好封毅的手臂圈紧了他,这会儿也立刻放了下来。
心在那一刻仿佛直坠进无底的冰窖,许延屏息转回头,对上许刚那双震惊异常的眼睛:“爸爸……”
冥冥日沉西
那个夜晚是一场梦魇,那根赭色的军用皮带,第一次结实地抽在他的脊背上,不锈钢铁扣与皮肉沉闷的撞击声撕碎夜色,但他不觉得疼,直到那皮带抽在挡着他的封毅身上,他想要挣脱,但无济于事。
遗传密码是何等奇妙的东西,注定了他将拥有与他一样的固执和强硬。许延自己都感觉奇怪,很多小事会让他暴跳、激怒,不能自已,而一旦面临重大变故,他的冷漠和平静,连自己都感觉吃惊。
父亲最终丢下了皮带,颓然坐在门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句话不说,就过了一夜。许延跪在厅内冷硬的地板上,仰起煞白的脸,视线越过许刚的肩头,投向门外,山风呜呜地吹过,天亮了。
许刚踩熄烟头,站起来,摘下墙上的军帽,抬手拍一拍,戴在头上,笔直向院外走去。封毅跳起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