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那也是生活,相对很多社会底层,那还是不错的生活,可是,他烦躁地甩甩头……照那样生活,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带电梯的大房子给尹心玥呢?还有菱菱,考的是间三流大学的工商管理,再两年就毕业了,到时少不得送礼托关系。
封毅确实可以帮忙,现在的医院已明确态度,等他九月份拿到执业医师证就转正,可这些都是自己的事儿,哪儿能什么都依靠他。再说,萧齐出狱后的生活都是他在负担,据他那个久未谋面的姑姑说,现在还跟人注册了间皮包公司做生意。封毅最近正为这事儿犯愁呢,当了七八年老师,又有十来年脱离社会,一点基础都没有,生意哪有那么好做呢?
公车里这时候人并不多,许延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g市这几年发展迅速,处处高楼拔地起,沿街一派花团锦簇、欣欣向荣,可人呢,具体到个人,该烦心的一样也没少。他不着边际地想着这些,又不着边际地失笑,凡人、凡人,不烦哪儿还是人呢?不都成仙儿了。
g市人民医院二门诊坐落在中心区,这里的医生业务素质相对较高,新盖的门诊大楼相当气派,二楼走廊相连的留医部也素净宽敞,设备完善。很多病患宁愿赶早搭车过来排号,也不愿退而求其次去些小医院诊病。那也难怪,这年头,大多数人不必再为温饱担忧,身体也跟着金贵起来,因而二门诊的繁忙程度比一门诊更甚。
许延上了五楼神经外科门诊,分诊台的护士上回见过他,笑着站起来说:“封医生跟朱主任去二号楼查房了,您去他们诊室坐坐吧。”
“不用客气了,谢谢,”许延笑笑,在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下:“我在候诊室等他就行。”
护士点点头,坐下去忙自己的了,面前围着一群病人和家属,能站起来招呼已经不错。封毅虽然才来这里三个月,但却是院长钦点的特招的红人,前途自然不能估量。现在的人都是人精,拉关系趁早谁都知道。
许延坐着无聊,正点开手机游戏想玩两圈俄罗斯方块打发时间,就见封毅跟在那个秃头的朱主任后面出了电梯,便收了手机站起来。那小子还没看见他,正跟朱华议论着什么,还做了个大幅度的手势,朱华哈哈笑起来,啤酒肚上的肉一颤一颤,转身大力拍拍他的肩,说了句什么,封毅也笑了。
许延上回就跟封毅议论过,很少见到有医生不注意饮食健康的,竟然吃成这样还不健身。不过朱华个性豪爽,尤其对待新人,从不藏私,更别说是尤为赏识的封毅了。
那边两人步幅很大地走进候诊室,已有不少等待的病患迎过去,那小子不亢不卑地跟在一侧,陪朱华迅速应付了病人的提问,向这边走过来。一袭白大褂穿在挺拔的身高上,竟平添了一股斯文儒雅的气质,搭着沉着冷静的语气、姿态,无端地令人放心信赖。一样的俊逸英挺,然过去那份不羁野性,已在不知不觉中,完全收敛了去,这,也许就是成熟吧?
许延微微露出一丝笑,封毅也已看见了他,明亮的黑眸微荡起笑意,跟朱华小声说了句,朝他快步走过来:“回来了,今天那么早?”
“嗯,”许延的学校在市郊,一直没学车,最近忙着赶论文,已经两个月没回月亮湾住,两人都只在周末聚一聚:“晚上你要加班吗?丁珉回来了,可可约我们六点半一块儿吃晚饭。”
“行啊,”封毅笑道:“幸好今天没什么事,应该能准时下班,这次再不去,该让她捶扁了,”他看看表,踌躇了会儿:“还有一小时呢,要不,我去找老朱请个假。”
“不用,你忙玩再说吧,”许延坐下来:“我玩着游戏等你。”
“在这坐着多难受,医院啥病都有,”封毅从兜里掏出钥匙串:“你上我宿舍去吧,下班我来找你。”
“宿舍?”许延收起手机:“你啥时候弄了宿舍了?”
“就上礼拜,院里分给我午休的。”封毅卸下钥匙放他手里:“不过只有个简易床,但也比这里舒服,会走吗?301。”
“就是留医部后面那栋?”许延抛着钥匙站起来:“行嘛你,这还没转正,宿舍都弄到了。”
“……走吧你!”封毅扬扬下巴,示意他嘴上的干皮:“到楼下买两瓶水上去,那儿没喝的。”
“好啊,回头还我钱。”许延笑着转身。
“小样儿,”封毅轻笑:“睡会儿,离吃饭还早呢。”
“知道了,封大夫!”许延跑到电梯边,见指示灯已亮了这层,回头快速做个口型:“真
啰嗦!”不待那家伙追上来,立刻进门按住close,盯着不锈钢门扇外那张难得露出气愤表情的脸,不由自主地笑弯了嘴角。
风轻帘栊静
许延穿过二楼走廊从留医部下来,绕过后半部分的花园就见到了那幢新建的宿舍楼。打开301的房门,里面果然空空荡荡。一张白漆的铁皮书桌看来是医院配的,上面放着几本专业书和一叠稿纸;门背后的挂勾上挂着把长柄雨伞和一件纯黑运动风衣,是他俩半年前一块儿上街买的。
靠墙摆开的钢丝简易床上,居然只有层凉席,一床袖珍豆腐块似的薄毯子叠放在床尾。许延上前摁摁,硌手得不行,这小子感情长着身牛皮呐?无奈只好又跑去留医部下面的超市。床垫是没指望了,最后挑了床厚被子,交了钱弄上楼摊开垫好再铺上凉席,就已花去十来分钟,这才想起忘了给自己带瓶水,真他妈冤枉。
再去楼下是百般不愿意了,昨晚熬到半夜,这会儿早累了。许延脱了外套躺到新收拾过的软床上,搭上毯子翻了个身,满意地闭上眼睛。还是先打个盹要紧,渴,姑且忍忍吧。
谁知刚迷糊着睡过去,肚子上就感觉又凉又痒,吓得他差点弹起来,猛地睁眼一看,果然是那死小子,眼睛都笑得快没缝儿了,掀开了他腰上的毯子,鼻子正拱在他肚子上呢。脸和手都才用凉水洗过,还有点儿潮,怪不得那么冰,气得许延一巴掌拍下去:“死开,说了你那狗鼻子不准碰我肚子。”
“可是,”封毅满脸不舍,伸手摸摸他肚子,不情不愿地抬起头:“这儿好暖和。”
“滚,”许延赶紧拿毯子包住自己:“暖和,我给你买个热水袋,烫死你。”这几年住在一起才知道,这小子的鼻子特怕冷,春、冬两季尤其如此,一逮着机会就往他肚皮上拱,也不知挨了多少揍,仍旧‘百折不挠’、屡教屡犯,把他给郁闷坏了,瞪眼骂道:“啥坏毛病啊你!”
“那,那,你不也有毛病吗?”封毅满脸委屈,眨着眼睛小声理论:“……我都没意见。”
“我有啥毛病?”这段儿见得少,死小子还长进了,竟敢明目张胆顶嘴了,许延眉毛倒竖:“你说!”
“你,你,”封毅眼睛转来转去,两手扒着床沿儿随时准备开溜:“你睡觉不是,不是,爱那个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