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没。”我想了想,闷声闷气地说。看车窗外,不是回红太阳路的方向。“去哪儿?”
“滨江广场。”
滨江广场以前跟吴诚去玩过,那是个设计感很强的大广场,顾名思义,沿江而建。它靠近本市cbd地区,周边全是漂亮的高楼大厦,还能望见许多高档住宅区,和本市的蛋形大剧院。总之,景观不错,难道要在广场拍外景照片吗?
来到滨江广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灯光点点,如真似幻。
楚襄把车停在一幢漂亮的灰色建筑外。“徐欢欢,这家星巴克你以前来过吗?”他转头看我一眼,很开心的样子,邀请说:“请你喝咖啡。”
我狐疑:“喝咖啡?”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警惕,说:“你以为我会在咖啡里下蒙汗药吗?”
我们一起走进星巴克。这家咖啡店上下两层,装修时尚,有整整一面玻璃墙正对着江,视野非常通透开阔。周末晚上,许多打扮鲜丽的年轻男女坐在沙发里私语,还有几个白领模样的,摆开笔记本电脑像在办公。
楚襄买了两份中号拿铁,分一杯给我。
玻璃墙前的沙发已经满了,楚襄挑个座位,招呼我一块儿坐。那里正好也能够方便地欣赏江景。我问他:“设计师,你想在这里拍照片吗?”
“候选地之一。”他优雅地呷口咖啡,“你觉得怎么样?”
“星巴克不肯让人乱拍吧。”我质疑。
“没问题。你不知道吗,滨江广场是南嘉集团承建的,这咖啡店的房东是南嘉集团,我可以叫关泽帮我开个后门。”他不动声色地说。
“星巴克是白领的地盘,跟初恋的感觉不搭界吧。”我又异议。
“谁说一定要初恋了?再说,你以为现在是1990年吗?”他打个响指,把视线挪到柜台前面,顺着他的目光,我登时看到一对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正排队买饮料。
无话可说,社会是在前进的。
喝了半杯咖啡,想去下洗手间,谁知进去一看,星巴克的洗手间全是坐式的。这年头稍微自诩“高档”点的地方,厕所都用西方的坐式,完全不考虑国人习惯和实际国情。难道装排马桶,就能招财吗?
这方面我洁癖,犹豫半天,想起隔壁有个公共厕所,便溜了出去。
广场的公共厕所挺整洁,洗手池旁还备洗手液,解决完问题,洗了手,掬水洗把脸,重新补了下眉粉与唇彩。
悠哉哉回到星巴克的时候,竟突然看见了一个人。
不,应该说,一对人。
一男,一女。
他们亲亲热热地并肩站在柜台前排队,相距空隙不超过5厘米。那个男的,身材高大,太熟悉了,只需看他的背影轮廓,就知道肯定是他,吴诚,决不会认错。
他身边是那个师妹方霖。
瞬间我脚步一滞,几乎本能地立在原地。
他们显然没发现我,从店员手里接过咖啡,谈笑风生地往二楼走去了。
上楼梯前,好像为了照顾女伴,吴诚的右手搭住方霖的肩膀。真亲昵啊……不知为什么,须臾之间,脑子“嗡”的一声,却从所未有的冷静。我猫起身,像个贼一般蹑手蹑脚攀到了二楼,屏声静气,闪在拐角,暗暗地偷窥他们。
大概躲了十分钟,也大概半小时,甚至可能几个钟头。
反正已经把一切都忘掉了,只看到吴诚的嘴巴不停开合,眉梢眼角尽是笑意。偶尔闭嘴的时候,还摆一副倾听和思考的深沉样。他抬了抬眼镜,探身用纸巾轻拭女伴的唇角。方霖把身体倾斜过去,笑着,让他擦。
他动作款款的,做足了样子。好像真是个有身份的知识分子了。
真令人恶心。
放下咖啡杯,他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红色的,轻轻打开盒子,从里面拎出一条细细长长的东西。晃呀晃,亮闪闪的。
眼睛肯定被那东西反射的光刺到了,我感到全身一阵冷,又一阵热。多熟悉的场景啊,只不过餐馆换成了咖啡店,戒指换成了项链。那项链是周大福的吗?
我蓦地直起腰,居然产生了一种人赃俱获的快感。
我骇笑起来。
随即咽了口唾沫,非常镇定地朝他们走去。
几步路而已,却像是撕开了一层纸,纸下包的是两个人的青春、八年的光阴。八年啊,小日本都被打回老家去了。
“嗳。”我冲他们打了个招呼。
看见我,吴诚一愣,显然迅速地站了起来。“欢欢?”
这点慌乱没逃过我的眼睛。我算彻底明白了,王八蛋,狗男女,不知道处多长时间了,正热恋着呢是吧。女人的直觉怎么能灵成这样,上回劝自己别多心,这回,怎么办?
又被那条东西晃到眼睛了。
那东西被方霖的一只小手轻柔捏着,心形坠子摇啊摇的。
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念头:谁买的?吴诚买的——花谁的钱?前段时间我塞给他三千块,就拿来买首饰,嗯?我辛苦赚的钱,一天站七个钟头,阿狗阿猫都得赔着笑脸,一个多月的工资,省吃俭用,送去给他泡女人,我真有情操!
手已经闪电般地去夺那根项链,方霖没反应过来,两下对扯,项链断了。
坠子“嗒”滑脱在地板上。
方霖连忙地弯腰去捡,看到她的秀发像飘柔广告般如丝垂落,我顺手捞起咖啡,往她头上泼去。她“啊”的叫了一声,用手笼住头发。
我马上后悔了。泼她干嘛啊,要泼的是吴诚,那个贱人。
又去找他们桌上的另一杯咖啡,谁知晚了半步,方霖已经抢先。我感到面颊一热,也被她泼了个劈头盖脸。
抹了抹糊住眼睛的咖啡,我冲了上去,揪住她的头发。
她想挣脱,也揪住了我的。其实,不清楚是怎么打了起来,反正,我想,女人打架总是那么几招,我们相互抓对方的脸。
生平第一次打架,竟然在公共场所,咖啡馆里。
骨子里的那点悍性,顷刻间暴露无遗。
周围的声音很噪杂,我顾不上谁在说谁,跟情敌扭在一起。有人扯我的胳膊,气力很大,是吴诚……他居然拉我,八年啊,做什么不是为了他,他居然拉我,居然制住我。这当儿下巴又被方霖挖了一条,热辣辣的。
吴诚在咆哮了:“徐欢欢!发什么疯!”
我使劲儿踢他。
忽然被制住的胳膊松脱了,转身一看,那个喜欢坏笑的设计师站在旁边,拉开了吴诚。设计师满脸错愕,疑惑地看着我们。
颜面尽失。
我是个小人物,可何时这么狼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