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病人仿佛深有感触,齐声叹气:“唉!”
大庆纯真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却没有再说什么鬼眼狂刀之类的疯话,而是把我当成他的一个教徒,向我点头示意。
我提高手里的苹果向他笑笑,大庆“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对其他病人说:“送水果的来了,七号,你去收货付钱,人家跑断腿做个小本生意不容易,别跟人还价啊。”
一个病人跑过来拽下病服上的纽扣朝我手里一塞说:“给你钱,不用找了。”然后接过我手里的网兜,走两步又回过来凑在我耳边说,“我准备着手改红楼梦,按照弗罗依德的转移和升华说法,中国人自然的人性被压制,情欲没有正常的途径释放,于是才转移到色情文学,存着看戏的心,希望别人违背道德,违背礼教,所以说中国人都有窥淫癖,我觉得曹雪芹对这方面刻画得太肤浅了,隐隐约约不好。”
从精神病院出来后我无比自卑,决定当天就发奋图强,开始写小说。
维生素c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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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一切事物的开始,小说的开头起得非常顺利,在这学期的最后两个星期,刨去复习考试外,我竟完成了差不多五万字的小说,也就是我预想中的一半。如果不是我极度满意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每写一千字就忍不住从头阅读一遍的话,我想我可能会完成得更多。
我把写好的东西给石韵看,并叮嘱他不许盗版。石韵惊讶地说:“你写这个东西干嘛?”
我正色说:“不谈拯救中国文坛吧,可总得为它尽一份绵薄之力。”
石韵鄙夷地说:“得得得,你不妨碍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就算好了。”
我说:“你怎么能从门缝里看人,你难道翻阅本书后就没有一点点惊艳之感,连精神病院的二百五都生猛得要动《红楼梦》了,还不许我写个先锋小说。”
石韵哈哈大笑说:“就你,别以为踢了一天前锋就成先锋了,你那水平,后卫都不成。”
我说:“谁和你说足球了,正经的,我得靠这书挽回宁萌,要说这事你得负主要责任。”
石韵一听这话,连忙表态:“我看我看,我看还不成吗!”
三天后石韵把书稿送回来,一拍桌子说:“兄弟,成!我都看硬了!就算出版后别人不买,那阳痿的每人来一本也可观呀,你想想中国十几亿人民,有多少个阳痿啊!壮观呐!”
我说:“那要是出版了我无论如何得先给您送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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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宁萌看到我形同陌路,每次我都想追过去解释,可就是迈不开脚步。姜妮从石韵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后,打电话跟我说要自己去找宁萌解释,也同样被我一口回绝。
电视里这种情况还看得少了?哪个不是越解释越一塌糊涂。
我想还是一切顺其自然吧,等宁萌回过神来再说。时间是块橡皮擦,过完这个暑假,该擦掉的应该全擦掉了,一切都会从头开始。何况我还有这本书,这可是特别为她写的,我自己看着都感动落泪,就不信她是铁石心肠。
这世界上用心良苦的男人不多,怎么着也得算我一个。
宁萌放假回家的时候我在车站对面的红茶坊坐着,看着广场上身材弱小的她吃力地拖着行李箱,阳光在她身后拉出一个长而孤独的阴影,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喃喃自言自语:“宁萌,我爱你。”
我身后一个服务员大声向吧台吆喝:“给五号桌的客人加片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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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补考,那个暑假我索性留在了学校。我找到一份不错的假期兼职,帮人家看租书铺子。铺子老板因为假期生意比较清淡,便回老家抱老婆去了。
他将铺子托付给我,申明不付工钱,这期间租书所得就是我的收入。我当时很奇怪地问他:“那你不会干脆锁上门回家?”
他说:“我还没和你谈条件呢,你要为我做的事就是保持铺子整洁干净,决不能让书刊蒙上灰尘。”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找了个免费清洁工啊。”
这间租书铺羞答答躲在后门一溜儿水果摊中间,灰仆仆一个小门面,不留神发现不了。里面用木板搭了个休息睡觉的小阁楼,木栏杆木楼梯木扶手,看起来古色古香,但就是和这铺子里出租的书刊一样,有点潮湿阴暗,因此一点也不辜负“子夜书吧”这个店名。
租书的人比起买水果的人来要少得多,这其中还有办过月租卡不租白不租、租了我还无法收钱的,因此我每天的收入只够到对面叫两顿盒饭,还是炒一个素菜的那种,等于勉强混个饱。要想提高生活质量,偶尔加加餐,在饭后再来个水果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