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澳洲?」
「是。」
「爸爸……爸爸……」于兴业的声音抖了抖,像是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给你订机票,你现在去瑞士等我们。」
「爸爸,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了?」于佳辰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担心不已,她的爸爸很少有这样的语调,肯定是出大事了。
「公司……唉……先不说了,你记住,立刻收拾一下去机场,我会给你订好机票……」顿了顿,于兴业想想觉得不妥当,「算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小辰,你乖乖在澳洲等我,我跟你妈妈会去接你。」
「爸爸,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未知的事,从来都是最恐怖的,她感觉得出来,电话那头爸爸的心是乱的,于是她也跟着乱了起来。
「是公司出了点事,你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你记住乖乖等我去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去瑞士。」
「好。」这种时候,于佳辰明白,就算自己问,也只是添乱而已,不如等爸爸他们来了,见面再仔细问。
「小辰,你要记住……」于兴业的语气里有着哽咽:「你是爸爸最宝贝的女儿,只要你好,爸爸怎么样都愿意。」
「爸爸……」于佳辰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爸爸,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有我。」
「乖。」于兴业点着头,「等我。」
「好。」
电话挂断,两种心情,一种焦急,一种担心。
于佳辰不知道自己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她不敢问,现在的她,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办法。
父母会过来接她,那她就乖乖等着好了,其实她都这么大了,经常各国跑来跑去,根本就不用担心,她可以直接跟父母在瑞士会合的,可于兴业还是不放心,他从来都是这样,永远觉得她是孩子,永远都不放心,做任何事情,都怕她会受伤,怕她会不开心。
有这样疼她的爸爸,就算这么多年的痛苦隐忍,都是值得的。
对了,她要赶紧去找一找护照,等父母一到就可以立刻出发。
深夜如浓雾,就算灯光都照不亮一室阴霾。
于兴业望着站在他面前的男子,明明熟悉的容颜,却突然觉得陌生,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时光就这样一瞬间急远倒退,原来曾经的曾经,从来都没有过去过。
「我该说你贪心,还是该感激你的贪心?」清俊的男子静静地站在半明半暗的地方,望着怒极攻心的人,唇边的笑是真正的愉悦。
「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
「忘恩负义?」男子唇边的笑更明显,「谁的恩,谁的义,嗯?」
于兴业一时间心跳加速,血色顿失,大声地吼道:「我养了你这么多年!」
「是吗?所以我要感激你?」
「当年你父亲……」于兴业的语气一顿。
「说下去。」男子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夜晚的低语:「我等着听。」
这样的男子,真的是那个从小就斯文儒雅的人吗?于兴业一时间完全傻眼,自许阅人无数,自许眼光如炬,可偏偏,却被眼前的男子给骗了过去。
当年的他,明明才七岁呀,当年自己明明确认了这孩子对那件事一无所知,才会收养他的呀,可听他的语气,他似乎是什么都知道了,「我……你……」
「嗯?」
这样神情,这样的语调,跟当年的何紫宣一模一样,是了,他长相跟他的妈妈很像,就连性格都是。
看于兴业沉默,男子眼底的讽刺更浓,「你不说,我来替你说吧。你自然是以为当年的事情没人知道,但事实上,你当年的确做得手脚干净不留痕迹,可是却没有想到,我父亲在临死的时候,把那本他觉得有问题的帐册锁在了银行的保险箱里,而没有被你一把火烧掉。怎么,很遗憾吧?有的东西,别人看不出来。不代表他会觉得没问题。」
「你……」怎么会知道?
「这世上只要有心,任何事情都可以查得到。」他定定地望着于兴业,漆黑的眼眸在半明的光线下闪着锐利的光,「很多事情,不是推给已经不在的人,就是真的结束。」
「什么帐册,我不知道!」于兴业用力地一拍桌子,「你不要在这里胡说!」
「你自己做的帐册,你不会不记得吧?」
当年的于兴业在失意之时,被好友延揽进公司,时间过去,金钱腐蚀的不仅仅是欲望,还有人心。
明明是一样的出身,好友宋瑞可以成为大老板,而于兴业却还是要仰人鼻息,他不甘心。
于是利用好友对自己的信任,巧立名目,以合作开发案为由,与别的公司联手,套牢了公司大量的现金,趁着好友因生意不顺而心烦意乱,将他灌醉,带他去澳门豪赌,一次赌掉了数额惊人的财产。
可是好友家底深厚,这样的豪赌,他赌得起。
偏偏身边有个时时在谋算他的人,宋瑞也输不起,一次、两次,几次别有预谋的开发案,最终将公司的资金全部套住,无法动弹,再然后那些看来光明的开发案,一次次像炸弹一般连锁爆炸,炸得体无完肤,再大的家业,都无力支撑。
年少一起打拚的挚友,发达后不忘扶持的那个人,成了最终背叛的那个人。
欠了银行整整六亿,赌场的高利贷居然拿着宋瑞从未签过的债据,说他欠了整整十亿,他明明没有,可偏偏那个签名,是他的。
三十五岁的宋端,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带着他漂亮动人的妻子,何紫宣,打了通电话给他们的儿子,语气平静,从容自持,然后,从公司三十七层的顶楼跳了下来。
万念俱灰,极度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