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哥哥知道你说的是别人。”双卿让小九放心。
松了一口气的小九没有再和双卿争论,直接带她往南边走。他们转过几个弯,终于来到可通汴河河道的侧门附近。胡管家站在门里面,正指挥人马搬运门外大船上卸下来的货物。
“这些上等丝绸送去张掌柜的绸庄,还有这些精细瓷器,你们可小心着点,等一会直接交给前厅的老王,让他带回去……”胡阿牛说着,回头看见儿子,“小九,你怎么还是跑到这儿来了?爹是怎么吩咐你的?”
“我是领余哥哥四处看来的,可余哥哥说走得累了。”小九委屈地噘起嘴。
“累?”胡阿牛不满地斜过眼睛,“阿余啊,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是人家的伙计,不是自家的少爷。万事开头难,凡事都得忍着点儿。像你这样,院子里走几步都嫌累,将来如何跟着爷山南海北走江湖?如何服侍爷起居坐卧?如何——小九,你又往哪儿跑?”
“我想起来,娘在等我帮她穿针线,好替余哥哥做新衣服。”小九边跑边远远答道。呜,爹又要长篇大论教训人了,小九可不要听。只是余哥哥好可怜,又救不了他。
“臭小子,你爹一说话你就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方才说到哪儿了?”胡阿牛把头转过来,集中注意力先对付小伙计,“噢,说到你跟着爷……”
“大管家,船上那些茶叶怎么办?还有些南方的精细茶点呢!”一个仆人过来打断胡阿牛的训话。
“等我先看看——行了,看我忙的,我就不多说了。阿余,你先把我方才的金玉良言仔细琢磨琢磨、掂量掂量。——让我先看看那茶叶的好坏,若有好的,留给我们自家开的煮泉香用……”胡阿牛跟着仆人到门外的船上去了。
双卿立在一旁,静静看了一回来往搬运的仆人们。那幅画的价值,龙立潮应该知道,双卿觉得他是不会放在杂物之中带回来的。
八月下旬的午后,空气里残存的暑气未消。马厩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马儿轻轻喷着鼻子,边打瞌睡边懒洋洋吃着干草。
因为想弥补早晨晏起的过错,双卿在小九娘那里一用过午饭就来到马厩门口等龙立潮。可是这一回她似乎又来得太早。
寂静中,被马儿磨着牙吃草的单调细碎的声响催眠着,斜倚在马厩门外栏杆上的双卿渐渐困倦难支。
“你时常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今后要改。”主人不知何时已立在双卿身前。
看见新跟班两眼迷离的样子,龙立潮想起胡阿牛的劝诫。必须对这个余卿严厉些,这也是为他好。
“啊——”双卿轻呼一声,防卫般地离开栏杆,退开一步。随后看见主人和跟在他身后的马童。
龙立潮皱眉,这个小伙计还不是一般的胆小。
虽然手下人从管家到丫鬟、小厮都对他这个主人敬畏有加,可像余卿这样的反应未免也太夸张了,受了惊吓的小孩儿似的。难道他龙立潮是只老虎?
接触到龙立潮有些愠怒的眼神,双卿立刻清醒了许多。“爷。”她微微弯下腰,做出一个下人该有的恭顺样子,低头看着地面。
“在我面前,你不用弯腰。”龙立潮身边的人,到哪里都必须挺身说话。他若想让余卿成为一个可靠的帮手,就要先给余卿自信。的
“是。”双卿答应着挺直身子。然而她的头依旧垂得很低。
双卿不敢与龙立潮的眼睛相遇。经过早晨那尴尬的一幕,她还无法摆脱那又羞又愧的感觉。她觉得主人的眼睛一定会看穿她的心虚,如果他够注意的话。
“龙氏商行的伙计,不用谦卑到拧断脖子的地步。”龙立潮继续纠正。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去抬小伙计的下巴。
“爷……”因为龙立潮一出现双卿就做了心理准备,所以这次她忍住没有躲开,她不想再次出丑。
可尽管她把目光躲闪又躲闪,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发烫的脸颊。
龙立潮觉得新跟班的下巴太尖。他不该瘦成这个样子,或者是家道败落时吃了太多的苦头?
也许自己真的选错人了,若他果真不可用,就给些路费让他回南方去。他这样的身体,只适合江南的水软风轻。
只是他的脸也不用动辄红成这个样子。看到肤色苍白的人脸红,让龙立潮觉得有些不忍。当然,对他的第二个考验还得进行下去。
“富丑,把踏风牵出来。”龙立潮说着,移身往离马厩不远的跑马场去。
双卿松了一口气,偷偷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又急忙快步跟在主人后面。
那叫富丑的马童班头进了马厩,不久牵了一匹浑身雪青的高大马匹出来。
见到龙立潮,马儿长嘶一声挣脱富丑的手,直接跳过栏杆向龙立潮奔来,转瞬已在眼前。
事情太过突然,双卿眼看这匹疯马就要将龙立潮撞倒,而龙立潮却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不由紧张得闭上了眼睛。
可是等了等,没有听到马蹄声有片刻停顿,也没有听到马童尖叫。睁开眼睛,双卿只看见主人骑在马上绕场奔驰的背影。
疾风一般的奔驰眩晕了双卿的眼睛。她把眼睛眯起来。
“踏风这阵子脾气不好,老没精神,可一见爷回来它就高兴得发狂了。”富丑咧开大嘴笑道。他是个模样憨厚的青年。
龙家以货运起家,商行养有颇为壮观的马队,在汴梁郊外的牧场中另有跑马场。府里的这一处跑马场面积狭小,不一会踏风已经跑了十几圈。
龙立潮勒缰下马,将握缰绳的手递出去,等待犹在发呆的跟班余卿来取。会骑马、会驾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