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立潮看穿钱公公的心思,“钱老板这幅画卖不得。若是让龙某之外的人见到它,只怕会落个仿冒皇家藏品的大不敬罪名。钱老板可是缺少回乡的盘缠?也许我倒可以帮这个忙,算交个朋友。”
钱公公一双尖利的眼睛猜疑地投向龙立潮,却看不出任何破绽。他叹口气,从怀里取出龙立潮上次交给他的那块玉璧,翻来覆去又看了看,放在桌上,“不用了,多谢龙老板有意。”卷起画轴,他走得像昨天一样匆忙。
余卿见钱公公出了门,于是走回龙立潮身边,端详桌上的玉璧,“爷这玉璧很有来历吗?”玉璧是龙立潮平日常带着的,余卿也见过。他只奇怪钱公公看这玉璧时的神情。
“祖父传下来的,蓝田青玉。”龙立潮将玉璧递在余卿手里,“看到围绕璧孔的那条蟠龙吗?玉匠琢磨它时,就打算用作贡品的。”他想那姓钱的应该知道它的价值,所以才拿出来取信。
“贡品?那么是皇上御赐的?”
“为了我祖父的战功,先皇在祖父婚礼上给的贺礼。不过我看重的不是这个。”龙立潮微笑着看余卿托在手中的玉璧,“这块璧据说可以辟邪却病,所以我爹娘自小就一直给我这个独子带着,从未取下过。”
原来爷当它是对父母的纪念。
每个人都该有一样东西,可以用来在想念父母的时候寄托情感。像自己这样对父母一无所知的孩子,是很不孝的吧?
余卿轻轻叹息着举起玉璧,“爷,小的还替你带上。”
龙立潮一笑低头。余卿踮起脚尖,在胳膊环住龙立潮颈项时,眼光与龙立潮相遇。
“怎么?”龙立潮不懂小伙计何以忽然又火烫般收回手,还心虚地背转身。
“呃——小的,小的有些顾虑方才那姓钱的。若他急等钱用,小的岂不害了他?”还好,她现在已经老练了许多,至少转移话题和找借口她都比以前敏捷。双卿,要记得你早就不是女子身份了,没有必要害羞啊。
“这样心软,又出主意做坏事?”龙立潮笑道,“我已经打听到这幅画是御赐平妃的。平妃的兄长与皇后的娘家一直斗富邀宠,大概近来一时短缺,才打起这幅画的主意。”姓钱的太监不去城里有名的当铺和字画行,怕他们不敢收,找到老林的小店铺,老林又出不起价钱,才推荐到自己这里。
这样说来,为爷取得此画也不算不义。可因为这是双卿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总有些不安,“爷,他回去之后会不会细看?万一发现画被我们换过了……”做贼心虚啊。
“他没有这个本事。你的仿笔,不是行家再看不出来。”龙立潮的语气很自豪。他以前没发现余卿还有这一手。小伙计的行事常常让他这个主人吃惊。
“可是事情总有万一啊,”双卿蹙起眉尖,“小的是想,将来万一有人发现,那就是小的连累爷了。”也许这件事她做得太鲁莽,想想有些后怕。
“我既然做了这件事,就已有所准备,你不用担心。”龙立潮安慰道。他将手按在小伙计肩头,又补充一句教诲:“余卿你要记住,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讲究举手无悔、有始有终。”
一瞬间小伙计被主人的气概感染,挺胸答道:“小的明白。”
“有长进。”龙立潮笑。
但双卿随即又垂下了头。唉,要做爷那样的男子汉大丈夫,也许只有期待下辈子吧。她忘不了自己到底都是一个无用的女子,不由自卑。
“爷,小的去叫人进来给你添酒。”双卿找了个借口,躲开龙立潮期许的目光。
素素姑娘走过闻弦阁附近的长廊,正看见余卿垂着头从闻弦阁出来。她连忙整整衣服,摸摸鬓缳,迎了过来。
“余爷,亲亲余哥儿,真的是你!奴家一见你来,还以为又做好梦呢。”素素打算先给余卿一个下马威,所以上来就乱甩肉麻的情话。她知道余卿最怕女孩子的热情。与浓浓不同的是,素素对余卿说情话时语气冷冰冰的。
余卿果然手足无措,强笑道:“姐姐,不要玩笑。”
“谁玩笑了?姐姐我再正经不过的,姐姐是着实爱上你了,你别装傻!”素素立刻翻脸,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恫吓道。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看余卿的左右,不由又疑惑起来,“就你一个没有人陪?没有人陪你也敢来腻粉楼,看来是真的想念姐姐我了。”
“不是不是,不是一个人!”余卿急忙摆手,“我们大当家就在里面呢。”为自保,只好又抬出爷的旗号。
“是吗?龙大当家在里面叫了姑娘,才支使你出来的,对不对?”素素突然伸手,拉住余卿的袖子,“那更好,你们大当家在,一定会替你付账。现在你就跟我走,点一段我和浓浓新编的蛮腰舞。这段舞还缺人谱曲子,听说余哥儿你可是这方面的行家。”她冷冷媚笑着,伸手掐余卿的下巴。
“姐姐有话好说,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余卿一见势头不妙,转身就想逃回闻弦阁。
龙立潮听见小伙计在门外与人争执,几步赶出来,正赶上余卿一头撞在自己胸口。
“怎么慌慌张张的?”龙立潮奇怪道。余卿比两年前稳重了许多,很少这么狼狈的。
余卿不答,只顾躲到龙立潮身后,一手揉着撞疼的额头,一手扶着龙立潮的腰以稳住脚步。
见到面前站着素素,龙立潮才算醒悟过来,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许他早该为余卿去掉这块心病了。
“素素姑娘,看在我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