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谁说不是呢。”双卿心虚地扭过头,以袖遮面避开沈默姑同情的眼色,“沈大哥,求你替小弟保守这个秘密,别人面前好歹给我留一点自尊。”
“这个自然,你放心,你沈大哥不会说给任何人的。”沈默姑见余卿以袖拭泪,语气也不由凄凉起来。
唉,以前总以为小余长相娘娘腔,个性又假正经得活似那个什么柳下惠,所以总是看他不顺眼。现在想来,原来小余有着这样难言的隐衷啊。
一个男人不能近女色,做人会少了多少乐趣啊。简直白白托生为男儿身了嘛。真是可怜啊,那日小九还为余卿有女人缘和自己争论呢。原来余卿的女人缘根本就是镜花水月嘛。
沈默姑觉得自己几乎要为余卿一掬同情之泪了。
龙立潮和余卿一近煮泉香,照例有眼尖的伙计通风报信,掌柜王老头带着两个伙计一路颤巍巍小跑着,出门迎接。
“爷,余哥儿,你们可有一段日子没来了,小的们都想念得紧。”老掌柜一边打躬作揖,一边念叨着。
“王掌柜辛苦了。”余卿代主人答话。龙立潮已经当先走进茶楼去了。
“不辛苦不辛苦。倒是余哥儿辛苦,爷的生意多倚仗余哥儿帮手,余哥儿每日操劳。前几日我们听说余哥儿生病,想探望一回去,又怕爷嫌我们劳了余哥儿的神。没想到余哥儿病着,这重阳节的果酒,还照旧让人给我送来了,真是……”
嗳,真不枉当初收留这孩子,又有本事又有情义,还特别念旧。这两年因为他,爷对整个煮泉香都更加照顾了。
“应该的。王掌柜和余卿也算半个同乡,当初那样关照余卿……”双卿其实有点糊涂。
重阳节的果酒?不会啊。虽然年年的年节自己都有礼品相送王掌柜,可前几日病得迷迷糊糊,好像忘了这回事,难道……明白了,大概是爷吩咐人代送的。
“王掌柜好。余卿也在,看来你们龙大当家先到了。”徐记杂货的当家人徐楚安来到煮泉香门前,先看见龙立潮的当红伙计。
“爷大概在楼上了,小的引徐爷去。”王掌柜应道。
“不用,我带徐爷上去就是。”余卿接话,“你老人家关照其他客人吧。”
王掌柜微笑答应了。
煮泉香的生意比两年前更加兴隆了,时常有人特别来这里探访,听人闲话龙氏商行的大当家与精灵俊秀的小伙计在这里相遇,以及其后的传奇故事。
“说起那一回,余爷一眼看穿张公道做假账,当下不动声色。第二天一早龙氏商行总号来的人就封了张麻子的分号,那张麻子还在被窝里白算计着呢。”
“张麻子为人心狠手辣,那余爷也胆大得很,他就不怕张麻子报复?”
“谁敢报复到余爷身上去?也不看看余爷身后站着的是谁!”
“说的也是,听说龙大当家把他这位伙计看得与众不同,不知道这余卿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
“哦!哦哦!说曹操曹操到,这回你们有眼福了,快看那刚上楼来的,往那边看!龙大当家才上楼来,跟着余爷也到了,这回热闹了……”
传奇故事里的两位主角同时现身他们相遇的茶楼,惹得听故事的众茶客顿时目瞪口呆,由听众转为兴奋的看客。
“徐先生,上回说与徐先生合作一事,不知道考虑得如何?”一片寂静中,龙立潮的声音显得很清楚。
“这个我考虑好了,龙大当家的信用和眼光,我是没有什么好挑剔的,所以……”徐楚安才说出这句话,声音已经被一阵嗡嗡淹没。
原来是一众茶客兼看客由目瞪口呆中醒过味儿来,各自三五成群地议论戏码,猜测剧情起来。
“哎呀,那个就是叫余卿的伙计?不像嘛,瘦小文弱,真是精明得连张麻子做的账也能看穿?”
“这一回不知道有什么大事情,要让他们宾主同时出来应付了。”
“老哥你说差了,他们宾主两个,就是没有事情也总在一起呢……”
“啧啧,看来龙大当家不是一般的宠他,一个伙计,和主人同桌喝茶。老天,龙大当家亲自为他续茶呢!”
“瞧他那双手,比我闺女的还要细巧,龙大当家不为他续茶,只怕那大茶壶他还端不起来……”
徐楚安笑着摇头,因为眼见余卿羞愧得面红耳赤,把头越垂越低,几乎要钻到桌子下面去了。
龙立潮站起来发话:“诸位,请换一个更合适的话题。”余卿的病刚好,经不起为这些闲话烦恼。
嗡嗡之声立止。茶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然,没有人敢得罪龙立潮,何况大家现在是在龙大当家的地盘上。
“呃,王二哥,你可曾听说这回和番的新闻?”一个较为聪明的茶客很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怎么没听说,那边的什么使者在我们汴梁住了些日子了。我还听说我朝主持和番一事的,是礼部的李侍郎……”
龙立潮满意地坐下来,继续和徐楚安的谈话。
龙立潮没有注意到,余卿已经被众茶客的新话题吸引住了。
“今年和番不似十多年前。如今的公主年纪尚幼,怕皇上舍不得。”一个年长的茶客说道。
“这有何难?从大臣们的千金当中挑一个好的出来,再赐个公主的封号,自然成了。”说话的似乎是个读书人。
“唉,难就难在这里。挑谁好?谁愿意将女儿嫁去蛮荒之地受苦?李侍郎又为人太善,不会为难人的,这回他可要犯愁了。”
“喂,你们还不知道吧?如今这难题已经解决了。”一个官府书秘打扮的年轻茶客,很得意于自己知道的最新消息。
“噢?怎么解决的?”几张嘴同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