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双卿,你对不起李小姐。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也许不会这么胡闹。她可以乖乖做了蒋家的妾,再求蒋家出面赎画。即使蒋家不答应,她也可以耐心等待贺家的齐康长大去做这件事。毕竟这都是男子们该处理的事情,和她一个无用的女子不相干。
现在倒好。她的确靠自己的力量积攒了足够赎画的钱,可是她并没有成就感。她只觉得伤心,伤心她就要离开了。伤心她根本不该来。
她不愿意承认,她舍不得离开。
她怎么可以承认呢?从最开始她就知道,她在他面前只是一个虚构的人物,终究要虚构地消失。
她把一切都想得那么通透,却没料到这虚构人物的三年,活出了她过去二十多年没有活出的滋味。她得到了尊重和肯定,得到了安全和……友情……
现在她就要离开了,也许她该诚实地站在他面前说:爷,小的其实是一个女子,蒋家的逃妾,为偷回一幅画才接近龙氏商行的。现在你把画原价还给我吧。
可是她不愿被当成一个骗子。她不愿他有被一个女子欺骗的屈辱感。可是她怕自己最终只有伤害他的尊严,因为他对她太信任,太看重。
她不值得信任和看重。
余双卿,你也对不起龙立潮。
她坐在隔扇里痴痴的想了又想,思虑万千,直到窗纸不再泛白。
“余爷怎么还在这里?”进来点灯的小厮叫,“那两个胡人已经出来了,我一早让四儿下来告诉余爷的!四儿死泥鳅,钻到哪里去了?误了余爷的事,我告诉彩妈妈,大家别过年!”
“小财哥,我怎么敢误余爷的事?”跟进来的另一个小厮苦着脸,几乎要哭,“实在是方才下楼梯时心急,偏偏撞了曹公子一下,他就一脸晦气找我麻烦,还打了我两巴掌,可怜我半天才脱身……余爷瞧瞧我脸上这些指头印子!千万替我对小财哥求个情!”
“我不怪你。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的门?”双卿站起来往外走,希望还可以追得及。
“也不太久,余爷这边跟……曹公子!”四儿的话咽在嗓子里。
曹二公子站在雅座门外的走廊里,正拦着去路。
“这不是龙立潮那小伙计吗?怎么,小兔崽子独自逛青楼来了?这倒稀罕得很!”
双卿心里慌乱了一下。她认识这个人。
两年多以前她第一次随龙立潮来腻粉楼,曾看见这个人和龙立潮争风吃醋,好像是为了一个姓江的歌娘。当时自己担惊受怕,只想躲到梁柱后面去避开可能的波及。
只是那以后她就从未见过他,她不明白现在这个人为什么还记得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为什么要和自己为难。
也许这个人只是喝醉了?
她低下头,侧身从走廊的边缘经过,心想还是那两个胡人要紧。接着她觉得肩膀一痛,是曹公子的手落了下来。
“好一双香肩,隔一层棉衣也能摸得出来!”曹公子见对手惊讶得忘了挣扎,不由恶笑,“我早说龙立潮有病,不爱美人,对这小子却心疼得很,大家还不相信。今天公子我心情好,索性把小兔崽子的衣服脱光了请大家鉴赏,你们看过之后也许就不怀疑了,说不定还会佩服龙立潮有眼光呢,哈哈!”
双卿努力告诉自己不要显得害怕。镇定,现在一定要镇定!可是周围忽然都是嘈杂的看热闹的议论,她忽然变得那么孤立。
腻粉楼是她不该独自前来的地方。这里只有对娱乐和刺激的追求,没有道义和同情。
一阵燥热混合着羞愧和屈辱袭上双卿的头,虽然她不能完全明白曹公子话里的意思。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哎哟,曹二公子不找我们姐妹谈情说爱,宁愿招惹那个胆小鬼?我们不依的!”浓浓娇软的声音从走廊那端一路飘了过来,“人家为了等你曹二公子请吃年夜饭,从早晨就饿到现在,腰都细了一大截!不信你摸摸?素素!素素姐快出来,看谁来了!”
“你给我滚开!”曹公子甩脱浓浓的拉扯,“今天我哪个女人都不会,偏要玩玩龙立潮的小兔崽子!”
曹二公子嘴里喷着酒气,两眼发直。
他不服气,为什么腻粉楼的每位姑娘都喜欢那个龙立潮?包括他的第三房小妾,从前的江美人。即使她嫁了他,即使龙立潮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可他知道,她心里想着念着的男子,始终都是那个龙立潮。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都觉得那个龙立潮比他强?姓龙的不过是个商人,而他是当朝大员的公子!
“余爷,亲亲余哥儿,果真又是你?!奴家莫不是做好梦呢?”素素冷冰冰的面孔出现在双卿面前,“你既来了就别想走,奴家为你害了一身相思病,现如今只好拿你当药煎了来医治。”
双卿觉得肩膀一松,素素已经拉她脱离了曹公子的掌握。她依稀看见素素眼里的暗示:傻瓜,还不快逃。
双卿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去。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她来不及思考每件事的原因。
“臭女人,想帮着兔崽子来讨好龙立潮,当我不知道!今天偏不如你们的意!”曹公子愣了一愣,随后追来。
“四儿,小财,曹公子喝醉了要闯祸!你们快去通知彩妈妈请人来!”浓浓见周围的看客大多无动于衷或起哄看景,不由着急跟着追去。
“不用急了。”素素冷冷安慰女伴。她看见余卿前面走进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