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只好听大姑的主意了。既然自己拿不出主意,也就顾不得别人的主意馊不馊了。现在爷整天一幅“万事不经心”的样子,叫人看着实在不像,连府里的伙计都私下议论,说爷中了邪。
今天更离奇了,都这个时候爷还没在端风阁露面。
终于来到主人居住的院落门前,胡管家举手,院门随手而开。
院子里静悄悄的,从院门处可以看见爷的正屋门开着。这么说,爷是起过床了?可是,怎么西厢的门也半开着?自打阿余从西厢搬去客房居住,胡管家记得西厢是自己吩咐关起门来的,莫非……
仿佛做贼一般,胡管家忽然踮起脚尖,努力将发福的身体尽可能轻飘地挪到西厢房的窗边。幸好旁边没有人看见,否则还不被大管家鬼使神差的举动吓住!
西厢房里也是静悄悄的。胡管家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把眼睛凑上自己早已在窗纸上舔破的小洞。老天保佑,是阿余那小子悄悄回来了?也许阿余根本就不是女子,一切都是误会,大家一切照旧多好!
西厢的卧室里,临窗小桌旁,背对胡管家的视线坐着一个人。他将两只太长的胳膊支在小桌上,垂着的头深埋在掌心。
龙立潮觉得自己很失败。
记得三年前他教小伙计骑马,教来教去只教出一个不会上马的徒弟,为此也觉得失败过。可是现在想起这些……原来面对小伙计时,自己一直比想象中还要失败。
尽管他看出了小伙计有一个将他和小伙计隔开的微妙的秘密,可为什么他就一直没有看出小伙计其实是一个女子呢?
她曾经因为他握着她的手而惊惶失措,可他竟然以为,这是因为小伙计太神经质!
可是,他对她的“神经质”是很关照的。
她曾经因为替他系腰带而脸红,不忍见她脸红,他后来从未要求她系过腰带。他也没有要求她做许多跟班该做的事,没有要求她帮他沐浴时搓背,没有要求她帮他练功时擦汗……
她也曾因为看见他的光脊背而吓得飞逃如撞鬼,从那以后,他一直在她面前保持衣着整齐。即使在他受了伤需要上药的时候,他也只让小九帮忙,却努力忽略一旁的她……
可是他从未想过,他的小伙计是一个……他真是糊涂得很厉害。
他和她同居一个院落三年,可是只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谈过两回话。她一直回避晚间在这院落里见他,只除了得知他论婚的那个晚上。
那个晚上,她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等他回来。
怎么,今天你的瞌睡虫告假了?他问。
她答:两天没见爷,想爷。
他被这句告白惊住了。
可是惊过之后,他只是对她说:过几天就是寒露了,石凳上凉得很。还是回房睡吧。
他真是……糊涂得很厉害。
如果那个时候他说的不是那句话,如果那个时候他知道了那个秘密,知道自己的小伙计其实是个女子,如果他对她说实话,告诉她:两天没见小伙计,他也想着她……
这当然不行!
也许她说想他,只是很简单的意思,只是一个伙计关心主人的最简单的意思吧?
……小民是一个待嫁的女流,夫家不嫌小民身世不明愿娶做妾,小民心里只有对夫家的感激……
……三年前他的善意插手,只不过害双卿又老了三年而已,双卿并不感激他……
……小民从未和主人签过契约,小民和这幅画,都与主人家没有关系……
她感激的是另一个男人,不是他。
是因为那个男人向她提出了婚约?也许她把和那个男人的婚约当作了一种契约。可是她应该知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她朝夕相对三年,而另一个男人和她还从未见过面!
难道她不知道这三年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不知道他有多么在意她?……
可是……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在为了小伙计吃飞醋?笑话!他和她相处三年又怎么样?他一直当她是兄弟的,怎么可能忽然……
窗内的龙立潮猛地站起身。窗外,胡阿牛因为急于收起挂了半天的下巴,几乎将舌头也咬破。
嗯,爷好像要出来了?还没有?爷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床帐边去了。
对了,就是在这张床边,阿余当时在床沿上坐着,昏沉沉的头托在爷手里,闭着眼睛喝醒酒汤,那情形就像在昨天发生的一样……
爷也想起那情形了?瞧爷还看着墙上挂的酒葫芦呢。爷又对着那床沿看去了,爷还伸手摸了摸没有铺盖的光席子——铺盖叫阿余搬去客房了嘛。
自从阿余搬出,这院落就冷清了许多啊,可怜爷还一直不知道这院落冷清的原因。
何止爷糊涂,我老胡还不是一样只会抱怨阿余太撇清?
胡管家一边继续偷窥主人,一边叹口气自审起来。
“老胡你是怎么了?叫你来提给龙大哥冲喜娶亲的事,你怎么只管站在窗外偷看死小子的闺房?”沈默姑的大嗓门响起,那语调由惊奇转为惊喜,“莫不是死小子其实到底是男人,已经回来了?那正好,我正为没机会塞他几拳头懊恼!”
胡阿牛被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