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昀瞧着巧儿跟李韫两个聊得有说有笑,他心中有些吃味,恨恨的咬下最后一口烤肉,随手将吃剩下的骨头棒子扔给李青恒,气恼道:“还给你,什么烤肉嘛!一点味都没有。”
李青恒接住杜昀丢过来的‘烤肉’,望着满是肉渣的骨头棒子,额头上眉毛不禁跳了跳,他望了杜昀一眼,随手将骨头棒子丢在一边,自顾自的吃起自己手中的烤肉来。
杜昀找了个没趣,心中实在忍耐不住,不由凑到巧儿跟前,厚着脸皮笑道:“巧儿,我也正好有些饿了哩!”
巧儿正回忆着昨天晚上事情,被杜昀这么一打扰,她面上一红,接着疑惑道:“你不是已经拿过一块烤肉了吗?怎么就没有了。”说话间她已把自己手中咬了一口的烤肉递给杜昀。
杜昀厚着脸接过烤肉,挤在李韫跟巧儿中间,理所当然道:“那块是大个子拿的,我才不吃哩!我要吃巧儿帮我拿的。”
巧儿狐疑的看着他,怀疑道:“那你嘴上怎么油光程亮的哩!”
杜昀面色一呆,连忙用手在嘴上擦了擦,干笑道:“哪里是油光程亮哩!巧儿,你再瞧瞧,肯定是你看错了,你再仔细瞅瞅,一定是你看错了。”他面皮奇厚,凑着脸咧着嘴的使劲在巧儿眼前晃来晃去。
巧儿瞧着杜昀这副没脸没皮的德性,恨恨的踢了他一脚,气恼道:“我才懒得理你哩!”她心中羞臊,站起身来,恨恨的白了他一眼,在旁拿了几个果子就向青松子走去。
杜昀心中郁闷,抓了抓头,冲着巧儿喊道:“巧儿,你怎么又不理我了哩。”
巧儿回过身来,对着杜昀娇嗔道:“杜子君,你真是个大呆瓜!”
杜昀满头雾水,瞪着眼对着李韫说道:“白小子,巧儿这是怎么回事哩!怎么我一来她就走了哩!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李韫心中羡慕,感慨道:“杜兄不必多想,巧儿姑娘只是给老君送吃食去了,不过杜兄跟巧儿姑娘的感情可真是好啊!”
杜昀心中沮丧,懊恼道:“好什么好,她都不理我了,小丫头长大了,翅膀就硬了,连哥哥都不要了哩!”说话间,他吃味的望着李韫。
李韫被他瞧的不自在,心中颇感好笑,不由摇摇头叹息道:“巧儿姑娘是个善良重情的女子,在下对她只有敬重之心,杜兄与巧儿姑娘患难与共,其实更应该比在下知晓她的心思。”
杜昀心中一怔,往事如烟雾般飘荡在脑海中,他心中一时茫然,轻叹道:“白小子,你说的对,这些年,若是没有巧儿,我怕早就撑不住了。我早就已经离不开她了,可是自从今天醒来后,巧儿似乎就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莫非她是嫌弃我了,觉得我长得没你好看。”杜昀狐疑的看着李韫,暗自对比下,见他神色温雅,气质淡然,眉清目秀的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显不凡。不禁垂头丧气,暗叹道:白小子,长得又白又好看,我肯定是比不上他的,巧儿肯定是觉得白小子长得比我好看,所以才不理我了。
李韫惊愕的站起身来,严肃道:“杜兄,我敬你是个恩怨分明的好男儿,你怎可将巧儿姑娘想的如此不堪,昨天晚上,巧儿姑娘刚醒来就念着你,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她对你的情义你怎可如此轻贱。”只是等他说完,心中暗觉不妥,不禁想道:我平日里也是个冷静的人,刚才怎么忍不住就说了这番话。
杜昀神色一怔,大喜道:“这么说巧儿不是嫌弃我,那她为什么不理我了哩!”说道这里他又不禁有些发愁。
火光摇曳,李韫瞧着杜昀愁眉苦脸,他有心岔开话题,不由问道:“看来杜兄还是很在意巧儿姑娘的,倒是刚才在下有些唐突了,不知道杜兄可否跟在下讲一讲你们的经历么!”
杜昀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笑道:“算了,想不通的事就不想了,不过说起我和巧儿的事来,现在想想,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李韫有些涩然,惭愧道:“其实在下只是羡慕那些行走天下的人,若有唐突之处,还希望杜兄不要见怪。”
杜昀拍拍李韫肩旁,笑道:“你就是太循规蹈矩了,听着让人别扭,说起我跟巧儿来,估计要从头说起才行。”
李韫心中好奇,笑道:“愿闻其详!”
杜昀陷入回忆中,轻叹口气,笑道:“其实天下间的事有时便是这么奇妙,我是峄城人,父亲是个药材商人,居无定所,因为峄城附近药材丰富,所以他后来干脆就住到峄城来了,他打拼多年,在峄城也有些名气,后来经人介绍,与母亲便结为连理。不久后便有了我,只是在我出生不到一年,父亲耐不住寂寞,又从外面又带回一个女的。我记得在我三岁时,巧儿出生了,那时候全家都是开心的,独独只有母亲,自那之后,一直郁郁寡欢。后来母亲积郁成疾,终于在我九岁那年她生病了,熬了不到两个月,还是走了,走前一直拉着我的手。”说到这里杜昀面色迷离,神色悲伤。
李韫心中感慨,安慰道:“杜兄节哀,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杜昀轻叹口气,摇摇头笑道:”当时的我自然是恨透了那个家,自我知事起,父亲便很少来关心我们母子。母亲去世了,他也只是简单的办理了一下身后事,我当时真的是恨极了。拿着母亲给我留的一些钱财,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想,是巧儿的母亲害死了我的母亲,所以我也想要她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说到这里,杜昀顿了顿,他神色安然,昂起头来望着湛蓝的天空。
李韫心中一紧,连忙问道:”莫非,当时杜兄你是想杀了巧儿姑娘?“
杜昀奇异望着李韫一眼,笑道:”白小子,你可真是厉害,是啊!当时我如同得了魔怔一般,把从打铁铺打的短刃天天搁在枕头底下。你知道吗?女人的直觉实在太可怕了,就在我打好短刃的第二天,她便找了个两个丫鬟,寸步不离的守着巧儿,我一直没有机会下手,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还是等到了机会。我记得那是我打好短刃之后的另一年,那天家里的气氛很紧张,父亲神色不安,他不停的与巧儿的母亲争吵,小院中只有巧儿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当时我心中既惶恐又紧张,白小子,你知道吗?如果那天我把巧儿杀掉了,恐怕这世上就不会有我杜昀了。“
李韫听得心中惊叹,安慰道:”巧儿姑娘还活的好好的,可见杜兄本性还是善良的。“
杜昀轻吐口气,眼中柔光闪动,笑道:”我还是心软了,扬着短刃还是没有刺下去,当时我浑浑噩噩,全身发抖,直到巧儿的哭声惊动了所有人,后来就只记得后来我被父亲教训了一顿,然后就被关在我们家里的地下的储物间。到了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哭喊声,惨叫声不停的传入我的耳中来,我当时真是害怕极了,躲在储物间的角落里,直到五更时分,巧儿打开了储物间的锁,把我放出来,这时我才发现整个杜家府院除了我们兄妹俩,无一人生还。最痛恨的人死了,我却高兴不起来,巧儿抱着我大哭,我害怕被仇家找到,决定天一亮就混在人堆里逃走。索性有惊无险,总算出了城来。“说到这里,杜昀顿了顿,他面色平静,接着说道:“可是天下之大,就算我和巧儿逃出峄城,却也好像无处容身一般,开始靠着身上带着的钱财还能撑一段时间,可是几天之后,巧儿又病倒,我为了带她治病,花掉了所有的钱财,活着已是如此艰难,没有钱财,没有依靠的日子,只过一天我就受不了了,第二天一早,我便早早抛下巧儿独自一个人走了。“
李韫面色惊诧,失声道:”杜兄,你怎么能丢下生病的巧儿姑娘,独自一人走了呢“
杜昀诧异的看了李韫一眼,笑道:“是啊!我怎么丢下巧儿一个人呢?可是那天我偏偏就那样做了,开始我以为没有她我会活的轻松些,可是不到两个时辰,我就后悔了,杜家除了她和我,便没人活下来了,我独自走在路上,那种茫然孤独的感觉,好似天下间就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滋味实在是不好受,我最后发疯一样的跑回去找巧儿,她病的更严重了,我害怕极了,背着她四处求医,可是没人愿意帮助身无分文的我们,甚至连那些难民都要赶走我们,说怕这病会传染,会死人。我发誓不会让巧儿死的,我当时真的害怕失去她,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所幸上天垂怜!我背着她在山林中找草药,照顾她,凭借我那皮毛的辩药本领,竟然救活了她。那一刻,我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白小子,你知道吗?当你真正想活下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后来,渐渐我学会了很多本领,捕鱼,抓蛇,打鸟,设陷阱,你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巧儿多粘我,我们相依为命,不知不觉六年过去了,时间真快啊!我还记得巧儿当时只有这么小。“杜昀用手比划了一下,面露怀念之色。
李韫听得惊心动魄,感慨道:”难怪杜兄你和巧儿姑娘的感情如此好。原来你们经历竟是如此坎坷,只是不知道什么人如此狠心,竟然下如此毒手。“说到后面,他心情震荡,不由面露愤慨之色。
杜昀心中波澜不惊,笑道:“逝者已去,活着的人便要好好的活下去,我现在只想带着巧儿快快乐乐活下去。”他语气轻松,神色温和,仿佛所有的事都无足轻重一般。
李韫瞧着一脸平静的杜昀,心神摇曳,暗道:若是有一人可以和我,像巧儿姑娘和杜兄一样生死相托,便是抛下现在的一切,一起流浪天涯又有何妨呢!他心乱如麻,一时间望着天空怅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