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是那种生怕落到人堆里显不出来她的人物,公公冲孙子小福子发火时,嫂子的巴掌带着怒气落到孩子脸上,她说:“怎么那么看不出来个眉眼高低呢?你姓张也是泥里的土里的,带个把也比不上人家珍珠翡翠!”
小福子“哇哇”哭,婆婆停下了哭泣,看不过眼,帮静好挣口袋说:“老大家的,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老二一年回来一趟,怎么你了?”
“别当人都是瞎子聋子,你给小翡翠五百块钱压兜钱,当谁没看着呢!嫂子本就想找茬儿说这事儿,公公给了她最好的机会。
张亦大哥撑不住脸,说了嫂子一句,嫂子越发没脸了,撒了泼地闹。大姑姐一旁磕瓜子拨火:“看,看吧,就让你们平时惯的,咱们这个家,啥好吃的好用的,爹妈偷摸给孙子,结果这闹出好来了没?”
战火不断扩大,直到所有人都卷了进去。很多时候,到最后,谁都忘了最开始是因为啥吵起来的。
第一次来张家过年,静好还真没见过这阵势。从小,爸妈吵架,但也多数是冷战,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甚至动手的情况还真没有。张亦阴沉着脸坐在屋子的角落里,静好还试图想劝解一下谁。可根本劝不动,刚一张口,便被顶了回来,“你知道什么?充什么好人?”
后来,见怪不怪了。他们吵他们的,静好一旁和面、拌馅、包玫子。像春晚一样,每年不来这一出这个年便过不去。
饺子包好,下锅也是愁人的事。挨个请上桌吃饭。公公先喝上了酒,嫂子拉着小福子出了门,小福子还想吃饺子,“嗷嗷”哭,静好穿着毛衣追出去,人撞进寒风里,心都是拔凉拔凉的。好歹把孩子带回来,大姑姐皱了眉说:“这饺子没煮熟啊!”静好尝了尝,熟了。张亦在外面很有主张的,在家里,却一言不发。
—提到年,许静好就很发愁,也试图跟张亦商量着不回去过年了,或者张亦自己回去算了。张亦也不强求静好,只是脸一直拉得很长,也不说话,没办法,静好只得乖乖跟着他回去了。
左淑娴也劝女儿,“这还是远呢,一年也就这一趟,再难,硬着头皮也就挺过去了。这要是在身边,你还能不跟婆家人处了?知足吧!”
看到电视剧里演凤凰男什么的,许静好总是嘴角带着笑,自己不是最悲惨的,那一大家子人除了脾气不好,还真没给她添什么麻烦。确切地说,是除了这个年之前的所有事,张亦都用钱摆平了。
姐姐的孩子上县重点高中的赞助费,哥哥翻修房子的钱,公公在老朋友面前摆阔的茅台酒,婆婆脖子上手上的金子,都是张亦掏的腰包。许静好想,反正钱也不是自己挣的,不缺自己吃不少自己花,乐得图个清净。
林亚茹却说她简直是傻得一眼见底。“那是夫妻共同财产,凭啥他给家里花都不告诉你一声?”
“我不让,以后他不告诉我,不照样吗?再说,他家就供他一个人上大学,他不回报,他爹不撕了他!”
林亚茹叹了口气说:“静好,娶了你,张亦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啊!”静好笑,“我觉得娶你才是福气,里里外外一把抓!”
“一把抓有什么用?还挡住了他心往外面跑?我现在算想清楚了,啥都是虚的,只有钱是实的,把钱攥到手里,比什么都强!”
许静好跟张亦离婚,林亚茹再次感叹静好还是太天真,便宜了张亦,也冉次对自己的价值观推崇备至。
钱是人的胆。如果没有钱,他张亦敢在外面得瑟吗?退一万步讲,张亦敢,有那么水灵灵的小葱一样的姑娘跟他得瑟吗?
林亚茹或者是对的,但那不是许静好想要的。
她说,在钱之外,总还有些别的。比如感情。感情值多少钱呢?
去年那次,静好准备了特别多的东西,家里每个人都买了新衣,都备了红包,甚至她还跟婆婆敲了边鼓,说:“妈,这次咱好好过个年,咱家多好啊,儿子女儿一个都不少,一家人和和乐乐凑这么齐,多少人羡慕呢!”大姑姐公婆过世得早,每年也都回娘家来过年。
婆婆也点了头。静好继续劝慰:“妈,我知道过去的事心里有疙瘩,但是放下了才能过得开心,你看我妈,现在还不是该吃吃,该喝喝,记着仇过日子,多累得慌啊?”
静好想将心比心把婆婆这边搞定,能和和乐乐过个年,多好。
没承想,压下葫芦起了瓢,公公喝醉了,开始摔板凳。婆婆哭得抽了过去,一家人如鸟兽散。婆婆醒过来,把张亦跟静好叫到身边,说:“你们走吧,这个家再别回来了!”一句话,把静好铁了心走的那条路给断了,静好心软,婆婆这样说,她怎么能跟张亦一走了之呢?她说:“妈,你好点没?想吃啥,我给你弄去!”
好歹熬到年初五,张亦和静好带着小翡翠逃也似的离开那个家。
车子驶出那个被树挂装扮得银装素裹的明月镇时,张亦突然扶着方向盘痛哭了一场,他说:“你说这样的家,谁还惦记着回来?有时我倒想,他们倒不如早点走了,早走了,省心……”
静好知道张亦说的都是气话,她掏了纸巾递给张亦,说:“算了,这世上没有不是的爹妈。別哭了,看吓着孩子!”
许静好回头看了一眼明月镇,小镇上炊烟袅袅,婆婆和公公守着人去楼空的大房子,心里是什么感受呢?
静好不知道那是自己最后一次以媳妇的身份来小镇上过年。直到静媛提醒,她才想,每年这个时候,自己正像小蜜蜂一样,一点点往家里搬东西,为给张家每个人买礼物而绞尽脑汁。今年竟然不用受这个苦了。
她不知道,此时的张亦正在为回家过年的事挠头。
04
结婚后,许静媛跟朱凯文暂时住在了婆婆家。春